此时只剩胡子壮汉一个人了。他举起步枪,枪身立刻挨了一颗子弹。他丢掉被打烂的步枪,拔出匕首,手膀子又中一发。然而这人真是坚韧,不但不认输,反而就地一滚,扑到邓雨琪旁边。他将匕首换到左手,刀刃按在女人的喉咙口。“退后,走开,”他警告艾虎,“我知道你们想抓活口,你再过来,我就割了她脖子,你一个活口也别想要。”
艾虎原本笑得很轻松。胡子壮汉这招一出,他也不免要慎重。毕竟伏击巡逻队是为了得到认证卡的情报。如果人都死光了,难说成功还是失败。这可恶的胡子壮汉,竟然死也要溅人一身血。
“不要激动,”他尽量让语气和缓,“你遇到的是正规军,你会得到战俘待遇。但你要是割了那女人的脖子,那就麻烦了。你会很有麻烦。”
胡子壮汉突然间没了主意。他肯定也不想死,因此更加迷茫。匕首的确是一种威胁,但威胁之所以有效,关键就在还没有兑现。如果刀锋已经划开邓雨琪的脖子,我会不会马上就被爆头?他盘算着,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他们想要活口,如果邓雨琪死了,我就是唯一的活口。他们敢杀了我吗?他们不敢……
然而他也不敢真的割下去,恐惧让他无法选择。“喂,”他朝艾虎喊,“你先走开!让你的同伴从林子里出来,跟你一起走开!”
“这事恐怕不由你,”艾虎故意降低对方的心理底线,“巡逻队不止你这一支。就算你们全灭也没关系。活口?我们可以去找另一支巡逻队。”
“不可能,这个星期,江北只有我们这一支巡逻队。”
胡子壮汉无意中说了大实话。艾虎更想留着他了。这人没受过任何反审讯训练,心理防线很容易攻破。死了真是可惜。只要他活着,有一万种方法从他脑袋里把情报掏出来。说不定,还能弄到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奸细……这么一想,他真的不太想杀这家伙了。
“这样吧,我可以让开一段距离。然后你打算怎么样呢?难道你打算让我替你叫一辆出租车?还是顺便通知黄鹤城的南方军总部,让他们派一架直升飞机来接你?觉悟吧,你要么接受,做一个战俘,要么就和你的那些同伴一样,死在这荒郊野外。以一个军人的荣誉,我可以答应你。等你死了,我不会把你的尸体丢给那些野狗。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想想吧,命只有一次。活下去才有一切,死掉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胡子壮汉迟疑片刻,手中的匕首渐渐松弛。
快了,艾虎心想,他很快就会接受我的条件。然而就在这时,孙月抱着步枪走出荒林,脸色狰狞:“就是你!”她像一头母狼般露出牙齿,“是你杀了欢哥!哪怕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胡子壮汉显然也认得孙月,而且清楚记得自己做过的事。他脸色也是一变,匕首重新握紧。
“放下刀!”艾虎大吼。就算胡子壮汉死,总不能让他把另一个活口也带走。
或许是自知必死,胡子壮汉陷入疯狂。他用空出来的手抓住邓雨琪的头发,狠命一扭。昏迷中的邓雨琪疼醒了,失声尖叫。“咱们会一起死,你听到了没?咱们会一起死!”他更用力地拧头发,“我死了,谁也别想好过!”
就在这刻,轻微的“噗”一声枪响从荒林中传来。胡子壮汉的吼叫戛然而止。他举起手,短刀掉在邓雨琪脸上。他用手去挠喉咙,似乎喘不过气来。一团血渍在他胸前绽开、他张开嘴,吐出来的都是鲜红。
惊魂未定的邓雨琪撑起身子,四处张望。孙月瞪着她,举起步枪。她连忙丢开匕首,趴在地上。“饶命!”她大声哀求,“我不想死!你们要问什么,我都说!全都说!”
“你也有份!”
孙月盯着跪地哀求的邓雨琪,咬牙切齿。
艾虎摇摇头,按下孙月的枪口:“现在不能杀她,我们需要她的情报。”
两人的目光进行了短暂交锋,最后孙月败下阵来,不再坚持。“我会盯着她,”她说:“要是她想耍诈,我就打爆她的头。”
总算是达成了一致,艾虎松一口气。他转头望向跪在地上的邓雨琪,“站起来,”他的语气十分严厉,“你现在是战俘了。你有义务回答我们的问题,知道吗?”
这时黄春丽也走出荒林。她抱着狙击步枪,仔细审视邓雨琪:“你最好说实话。如果撒谎,我们有办法分辨。到时候,后果可就都得由你自己承受。”
邓雨琪连忙点头:“我一定都说。我知道的,你们想知道的,我一定全都告诉你们。”
孙月端着步枪走过来。“想知道上一个在我面前撒谎的南方军怎么样了吗?”她盯着邓雨琪,“我把他倒吊在树上,身上割了好几刀。血腥气招来不少苍蝇。他哀嚎了三天才死。”
邓雨琪的脸都青了。她的视线与孙月轻轻一触,旋即颤抖着躲开。
“别这么吓唬她,”艾虎说,“咱们要以德服人。”
老乔也跟着求情:“刚才那个矮子要切我指头,她替我说话来着。”
“滚,别跟我说这个,刚才你吓得像个鹌鹑,现在倒有心思替人求情了?”孙月大骂老乔,“你个废物,我现在就崩了她,你倒是来拦住我,拦啊?”
老乔继续鹌鹑,不敢说话了。孙月走向瑟瑟发抖的邓雨琪,居高临下审视片刻:“你男人在南风村包地?”
“是,他叫刘家义。”她低眉顺眼地小声回答。
刘家义,听起来就像六加一,和邓雨琪正是绝配。
“我最恨你们这些南方人。一分钱不花,包了我们的地。我们祖祖辈辈种自己的地,一转眼成了你们的佃农。你们挖了我们的庄稼,把地拿去种烟叶、种大麻、养迷幻菇,你们不得好死!”
孙月越说越气,举起步枪抵在邓雨琪脑门上,好像下一秒就要崩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