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之后,格斯盯着死掉的肉山巨怪,看了好久。
“竟然真的死掉了,”他的表情和声音,就像在描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她真的被杀死了……”
“杀她很难吗?”
平心而论,这肉山巨怪身体坚韧,吐火和触手摔打也颇有威胁,但她被锁在原地,机动性是零。就算没本事像艾虎一样上去莽,远远地用能量武器磨血,迟早也能磨死她。格斯一副见了上帝的表情,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当年,高贵山丘毁灭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想杀死她,但全部都失败了。子弹根本打不穿她的皮,能量武器也不太管用。她体表分泌的粘液,能有效抵抗能量武器的灼烧。而且她还生了很多小鬼。士兵和机器人一波波冲上去,没来得及开火就损失一大半。”
格斯的意思无非就是说靠人多堆不死这怪物。艾虎想了想:“上坦克?”
“坦克?”格斯一笑,“她的粘液对钢铁有高腐蚀性,坦克装甲也扛不住。而且炮弹打到她身上根本就不爆炸!完全拿她没有办法。”
“是你们缺乏想象力,”艾虎批评说,“如果我当时在场,就弄一辆重型卡车,上面绑个铁柱子,头上磨锋利了,”他比划一下路线,“就这么冲过去,一柱子插到她身上,怼死她!然后卡车上装满燃烧弹,怼不死就烧死!”
格斯吃惊地瞧着艾虎:“还能这样?不过确实……可能会有效啊,”他失落地摇摇头,“唉,反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其实,原本她的锁链后面连接着基地的电网。万一失控,只要拉下开关就能电晕她。但当时突然发生了地震,最下层的动力区被破坏,电也停了。没有电,很多控制手段都失灵。她生下很多失败的变异胚胎,本来都关着。电停了之后,它们咬破了电网,潮水一样冲出来。黑色的潮水……”
“地震?”艾虎怀疑地瞧着格斯,“真是地震吗?我现在不是很相信你,别见怪,因为越是深入,突然冒出来的事儿就越多。这肥婆,”他踢踢旁边已经倒毙的肉山怪,“之前也没听你说过。这突然提起来,原来你很熟悉嘛……你到底还有多少隐藏着的事情没说?”
玛丽安也皱起眉头。“格斯,”她以命令的口吻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全部。”
格斯笑了笑,反问道:“你们觉得我有多少岁?”
“你?”艾虎上下打量,“在牢房里刚见到你的时候像是八十岁老头,现在刮短了胡子,头发也洗过,倒像是三十岁壮男了。”
之前格斯在蒸汽城蹲号子的时候,胡子几乎把脸都盖住了,头发花白,确实像个老头。卢柯堡垒一夜,他洗了个澡,胡子刮掉大半,只留下上唇和下颌的一圈。修剪整齐,顿时精神不少。他捋一捋长发,像是回忆又像诉说:“一百五十三岁……我是第一批生化人。我们之中很多人萌发了自我意识,被认为是失败品。我幸存下来,但他们绝大多数都被销毁了。我们也是最后一批有自我意识的生化人。此后,流水线调整了参数,不再造人,只生产工具。”
“那么说……你根本不是安德烈委员长特意生产的?你之前一直在骗我们!”
面对指责,格斯很平静。“我没有骗你们,”他答道,“我的确是蒸汽城制造出来的生化人。的确是军官实验型。同批只剩下我一个,其他都被……销毁了。而且生产程序确实也已经删除。如果不能拿到忠诚权杖中的备份,不可能再生产出和我一样的类型。”
他向玛丽安鞠躬:“我对您的心也是真实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您穿越死亡断层。”
“走着瞧吧,”艾虎说,“我会盯着你的。”
接下来的路,大家都不怎么说话,气氛有些僵。不过,确实也不是什么能放松下来边走边聊的旅途。这一百多年来,肉山怪生下了无数小怪物。它们都是未能正常发育的生化人胚胎,在高热高放射性的地下城中长大,外形狰狞扭曲,根本不像人。它们冷酷又残忍,特别喜欢埋伏。一路前进,零碎的战斗随时都在展开。每到一个街角,艾虎就习惯性地先扔个手雷。总能炸到几个躲在旮旯里的小怪物。有时两个,有时三个。
机器人士兵已经在战斗中全部损失。事实证明,它们正面进攻挺厉害,却不太适应这种破碎地形下的狗斗。三个小怪物就能搞定一台机器人。它们擅长从后面偷袭,爪子伸进机器人脖子拽住电线一拖——那个缝隙也只有那样干瘦的爪子才伸得进去,而且足够有力,能扯断金属管保护下的线路。
队伍又回到刚进高贵山丘时的老样子。雪风前面探路,钢弹空中掩护,咱是主要火力,玛丽安打打酱油,格斯充当近身保镖——
“你在想什么?”玛丽安很警惕地戳艾虎的腰,“是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女人的第六感真六。艾虎只好岔开话题。“看前面,”他指着远处红红黄黄的一片说,“岩浆!”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很接近高贵山丘的最底层了。整个城市都在他们头上。艾虎抬头仰望,穿过那些破碎的楼板,他甚至隐约能看到最高处的亮光。原来有个洞直通最下面?他疑惑地想,那我们还这么辛苦地爬来爬去,直接跳下来不就好了?
“我们快到动力区了,”格斯提醒玛丽安穿上防辐射服,“这里辐射很强。”
不用他提醒,玛丽安的哔哔小子也已经告警。指针越过了绿区,已经到达黄色部分,正逐渐向红区偏移。高贵山丘的核融合炉一定还在燃烧。这么多年了,它永无休止地喷发着热浪和辐射尘。除了给卢柯堡垒里的人烧水,它还将下层区大多数有生命的东西变成怪物。
“这里应该不会再有怪物了,”艾虎指着岩浆说,“地形这么危险,怪物也没有办法生存吧?这样反而更安全——”
话音未落,眼前破碎的混凝土板突然隆起。雪风嗷嗷叫着往回跑。一只粗大的手猛然拍在它身后,差一点将冰原狼拍成狼肉干。暗红色,满是皴裂,大如汽车前盖,人类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手。这到底是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