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之前的静默大约持续了十分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艾虎并不害怕卢柯的战斗力。老野人确实有几两肌肉,但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机器人士兵能打。比枪法?卢柯的皮衣下确实露出个弯曲的木柄,看起来像一支大号的左轮。但老野人只要敢拔枪,艾虎确信自己能毙掉对方十次。现在早就不是西部牛仔拔枪术的时代了。
莎拉是否在撒谎?她是真知道前往下层区的道路,还是信口开河,只为了坑死老野人?这才是艾虎犹豫不决的根源。
格斯赶紧出来和稀泥:“坐下吧,都坐下吧,或许只是误会,”他好言好语地对卢柯说,“要不,你说说鲁伯斯联合体大楼的情况?咱们没有那个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既然反正要通过那地方,知道得越清楚越好不是吗?”
艾虎沉默着首先坐下,卢柯瞪着艾虎,慢慢地也坐下来。一度走到刀锋边缘的气氛似乎就要缓和。然而就在此刻,二楼回廊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她扶着楼梯,浑身是血。艾虎抬头一看,几乎没认出来是莎拉。她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都是皮鞭撕开的小血口子。
“救命,”莎拉悲惨地呼喊,“救救我!”
提着皮鞭的女人在莎拉身后出现。“她确实跟楼上的男人睡过了,”女人宣布,“虽然她不肯招,但我们在她房间找到了证据。”女人拽住莎拉的头发,将她脑袋拖向后方,下巴高高扬起,露出脖子。
“证据?”格斯和玛丽安都诧异了,疑惑地看看艾虎,又看看那女人。
女人举起一条湿淋淋的小内内,还摇了两下:“她把这东西洗过之后偷偷塞在大堆要洗的衣服底下,被洗衣房的吉妮发现了。她想逃避早上的例行检查!”
莎拉虽然一脸悲戚惶恐,却没否认。格斯和玛丽安的眼光开始变得古怪,艾虎一肚子郁闷:老子什么都没有做好吧!她爱洗那玩意儿,关我屁事!
然而别人并不这么想。比如脾气火爆的老野人。
砰的一声,卢柯踢翻了长桌,黑香肠和肉汤满地都是。他探手到皮衣下,速度飞快。艾虎有一百种办法制止他,但忍了没出手。这次总算看见那大左轮的真容了,确实很有威慑力,枪口粗如水缸,一炮连银行金库大门都能轰开。
“该死的家伙,”老野人眼睛血红,瞪着艾虎低吼,“你站起来,偷我老婆的人不配住在我的城堡里,更不配吃我的东西。站起来,滚出去,”他的枪口上下抖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走火,“别指望我给你们带什么路了,我要杀了你,把你的脑袋拿长矛戳起来,竖在我的城堡门口!”
“你可以试试,”艾虎冷静地说,“我劝你放下枪,不然场面可就控制不住了。”
卢柯的枪口在抖动,指头已经搭上了扳机,却没有用力扣下去。眼前的人不好对付,或许他已经意识到了。艾虎平静地瞧着老野人的眼睛,看着他的杀气一点点消退,讪讪地垂下枪口。
“救救我!”莎拉在楼上哭叫,“你一走,他就会杀了我——”
“对,我就是要杀了你!现在就宰了你!”卢柯似乎突然想起来,他还有另一个发泄怒气的出口。怒吼声中,他转过身去,举枪向二楼瞄准。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莎拉的尖叫几乎要掀起屋顶。“救我!”她的声音穿透每个人的耳膜,“我能带路!我能带你们到下层区!相信我,老头要害你们!每个有钱人找他带路,他就——”
轰!左轮响了一发。子弹呼啸着掠过莎拉身畔,将拽着她头发的女人一枪爆头。不,头颅没有完全爆开。女人双眼之间出现了第三只眼睛。皮肉翻卷,露出银白的金属颅骨。她脸上惊讶的表情一时凝固,似乎想不通卢柯为何要对她开枪。紧接着,这生化女人就一头栽到大厅里。和一堆破烂桌椅板凳砸到一起,再也没爬起来过。
“他妈的,打歪了!”
卢柯破口大骂,再度举起大左轮。莎拉尖叫起来,这回可没人能给她挡枪了。然而艾虎同时也动了。他手一伸,从肩头刀鞘中拔出匕首。卢柯尚未意识到这边的情况,一边瞄准莎拉,一边恶狠狠地大骂不止。
身影一闪,艾虎鬼魅般掠到卢柯背后。他揪住老野人的头发,手法比刚才二楼那女人利索多了。卢柯被拽得几乎和地面平行,脸高高仰起,看见天花板的同时也露出了下颌。匕首瞬间从老野人咽喉抹过,切开既深且长的血口。这一刀几乎切到耳根,老野人就像突然有了两张嘴。
“我告诉过你,别开枪,”艾虎推开卢柯的同时在他耳边说,“现在场面控制不住了,都是你自找的。”
卢柯一声也没吭,软软地趴在地上不说话,脸泡在一汪鲜血里。
大厅里远远近近站着十几个卢柯的老婆,其中一个就站在重机枪边上。艾虎阴沉地将匕首的血在卢柯的尸体上擦掉,目光一一从她们身上扫过。“其实这本来该是你们做的事情,”他说,“他把你们当货物一样买来,当牲口一样对待。他晚上睡得像头死猪,打鼾的声音我在二楼都听得见。你们有重机枪,有步枪,有充足的子弹,然而你们却不敢做任何事情。”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诠释了女人们为何不敢反抗。她们中有卢柯的死忠,尖叫着举起武器扑向艾虎。菜刀、手枪、步枪、乃至门口工事里的那一挺重机枪。疯狂的女人在半数以上,她们尖叫的声音听起来简直不像人类。
事实上的确不是人类。
艾虎大概花费了五分钟时间解决扑过来的女人。她们很能扛子弹,肚子上挨了几枪都不倒。最后艾虎不得不改为斩首。淡金色大剑所过之处,人头滚滚。她们的脊椎是银白的金属,全是生化人。
一场混战之后,地上大概躺了七八具尸体。莎拉茫然地躺在倾倒的长桌边,看起来浑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从二楼到大厅来的。门外守着重机枪的女孩被一枪爆头,厨房里冲出来的几个则掉了脑袋。格斯一脸颓丧地走来走去,就像个淋湿了的炮仗,想发怒又发不出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