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拉姆和咱们可没什么交情。
听到这句话，艾虎突然感到一阵心悸。玛丽安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他人，但时常都会猜中。黑色的乱世，人心的轨迹也缺少光明。有件和扎西拉姆有关的事，他不该忘记。普米族代代侍奉的神山毁灭了，毁在他们手里。离开普米族小村那一天，艾虎清晰感受到村里人冷漠的眼神。他们究竟想怎么报复，没人说过一个字，但肯定不会有好事。
但是就凭扎拉夫人和她那几个卫兵，想搞事恐怕还不够份量。艾虎暗示自己应该往好的一面多想想。“我觉得她只带那点人来，应该不会是想对付我们。埋伏的话……这小破镇子，能有什么像样的埋伏？”
“防人之心不可无，”玛丽安伸手接住一片飘雪，看雪片融化在她手心，“或许扎西拉姆只是担心我们夺走芙蓉城的军权。毕竟黄杰是芙蓉城的核心人物。谁控制了黄杰，谁就能得到芙蓉城的几十万军队效命。”
艾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玛丽安，只觉得颇为郁闷。凭良心说，他不愿意在这时和扎拉夫人爆发冲突。芙蓉城的每个人都是他想团结的力量，有可能的话，他甚至想和黄鹤城的潘人美握手言和。毕竟虚灵才是最大的威胁。那些灵体生物，他们处心积虑地渗透了几百年，不知道埋下了多少暗桩。“扎拉夫人和我们应该没有根本冲突，”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杀进芙蓉城，进入督军府的时候。如果扎西拉姆和虚灵有勾结，那么黄杰早就死在她手里，“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总之我不希望在这里和她打起来。”
玛丽安摇摇头，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不好的暗示。“权力这种欲望是很难讲的，饮过权力之酒的滋味，就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将杯子永久留住。唉，哪里都一样，蒸汽城又何尝不是如此？”一丝落寞出现在这金发美女脸上。很少见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勾起了什么回忆。
身后传来发动机声，艾虎转头朝来路望去，三宅茉莉和芙蕾雅已经追上来。“注意警戒，”他决定听从玛丽安的提醒，做好战斗准备。得自黄昏神殿的屠龙大剑插在身后，他伸手确认剑柄，充分感到一剑在手的力量感。配合着瞬移技能，他现在觉得这柄剑已经超越了激光步枪的威力。动力盔甲一般都有镜面夹层，激光不一定能烧穿。但屠龙大剑可不一样，能刺破龙鳞，估计这地球上已经没有扛得住它的装甲了。看芙蕾雅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小声提醒，“前面可能有情况，我们必须先弄清扎拉夫人的来意。”
这么一说，反而让芙蕾雅更紧张。“她打算消灭我们？”这壮硕女人低声问。三宅茉莉保持速度跟在他们旁边，也专心等着艾虎的回答。
“玛丽安认为有这个可能。”艾虎说。
“她敢动手，就让她死。”这次三宅茉莉没有闹小孩脾气。她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渐渐露出与年龄不相衬的嗜血神情。之前在虚灵实验室得到的淡金短剑早已收起来，换成了埃弗里留下的幽蓝双剑。她飞快触摸一下腰间晃荡的剑柄，舔了舔嘴唇。
“我们不能先动手。”艾虎说，“至少在判明那女人的来意之前，不要露出敌意。有可能因为太紧张了，造成误会。如果是因为那样打起来，太不值得。”
“出手之前，她不会看出我想出手，”三宅茉莉说，“黑暗森林的基本训练就是出手之前一定要抑制杀气。”
你这冒牌修女，果然是黑暗森林训练出来的杀手。
当然，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艾虎也只是心里想想。
“不用太担心，她最多也就调动普米族的人，”玛丽安分析，“芙蓉城还有黄鸿飞坐镇，大部分军队不会听她的。”
“有备无患，做好准备就不怕。”艾虎最后总结。
这时他们也追上了黄春丽，让她别那么快。他们在不算宽的街道上并排行进，抓紧时间统一认识，并做好战斗的心理准备。
有可能立刻又要面临战斗，艾虎感觉每个毛孔都在收缩。他轻轻拧着油门，让摩托处于队列中稍微突前一点的位置。他不是很熟悉这小城镇，这条街也没走过几次。或许扎拉夫人的手下已经充分调查了地形，并散布在每一幢房屋里。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显然占有地利。不过战斗的结果并不完全由这个决定。神殿一战之后，他对自己的武力很有信心。
战场的气息淡淡地流入鼻孔：枪油的味道，军靴的臭味，还有粗鲁汉子出汗的味道。他瞥见远处的火警观察台上似乎有人。那家伙藏得很好，不过忘记了瞄准镜会有反光。这小镇的卫兵穷得要饭，恐怕一辈子也没见过带瞄准镜的步枪。不管火警观察台上的人是谁，总之不可能是小镇本地人。
疾风吹过无人的街。艾虎一车当先，示意队友们后退，拉开距离。他打算独自过去和扎拉夫人谈谈，摸清对方意图。风中有粗糙的沙粒，拍脸生疼，不戴风镜还真难受。眼看距离镇口已经不远，艾虎停下摩托，露出笑容，朝立马长街的扎西拉姆走过去。
距离扎西拉姆的马还有七八米的时候，只听火警观察台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尖哨，音调由低渐高，最后犹如尖针刺耳。艾虎侧耳聆听，对肃然坐在马上的扎西拉姆露出一个笑容：“这是欢迎我回来的信号？”
“有些事情，需要听听你的解释。”扎西拉姆冷冷地说。
虽然扎拉夫人的态度极其冷漠，艾虎却觉得是个好兆头。冷漠可能是出于误会，至少她没有一见面就动手，而是表现出愿意倾听的态度。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位芙蓉城事实上的第一夫人心生敌意？他暗自揣测，可能是因为神山毁灭，也可能是因为芙蓉城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