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婴阴眸瞥了她一眼,但由于身高的缘故,视线正好对准她的胸膛的位置,她眼神徒然变得古怪异常。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摩羯道。
“你到底想玩什么?”虞子婴再次问道。
……一个女人为什么要长得这么高,她这是准备将天下矮个子的男人都一并给逼死吗?
虞子婴嘴角狠狠一抽,然后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当虞子婴站在她面前时,她才发现,这个摩羯竟足足比她高一个头……还要多一点!
虞子婴眉眼一厉,透出几分山大王的匪气,大步跨前,而摩羯也不动作,反而偏着头,一脸笑意盈盈地睇着虞子婴。
明知故问!
她闻言,似乎十分迷茫,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在说什么?”
虞子婴默默抖掉被她“娇嗔”出来的一身鸡皮疙瘩,话锋一转,突然道:“你在玩什么?”
其实……你已经完全暴露你的“不再年轻”的年龄了!
“哈,你不知道年龄对于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而言,是一个永远不愿意回答的事情吗?”她揉着眉尖,十分困扰地盯着虞子婴,红唇微撅,娇嗔地抱怨一声。
“年龄。”
而那红衣女子却不觉这样的问话方式有任何的不妥,她甚至十分乐意享受地哼笑一声,然后回答:“摩羯。”或许觉得不够清楚,她想了想,又十足诚意地解释起来:“摩是摩羯的摩,羯是摩羯的羯。”
“你叫什么?”虞子婴很突兀地问道。
虞子婴不知道为何,视线总是不愿意放在她的脸上,所以只能开始在她身上各部位游动。
“作为你能够顺利到达我身边的奖励,我这一次,不会反抗哦~”她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随着她说话故作妩媚动荡间,就像一条细长的红腥蛇吐信摆动。
“你不反抗?”虞子婴视线飘悠悠地盯向她胸前那两团高耸的隆起之物,语调在半途之中不禁怪异地拔高些许。
两人的见面很奇怪,既不是喊打喊杀,亦无针锋相对,反而是认真而充满诡谲地对话起来。
而且是一个辨别不清楚年龄,辨不清感觉的奇怪女人。
虞子婴这下倒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个人其实是一个女人。
不过,她的身段很美,感觉……很美。
不,她长得并不美,甚至浑身透着一股尸体颓废腐烂的味道。
要问她(他)美吗?
眼泡微肿,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瘦骨嶙峋。特别是那双手——肤色暗淡的双手,有些干枯消瘦,像是几近枯萎的枝干令人心生不忍。
肤色虽然很白,没有丝毫精致瓷美的感觉,看起来有种沧桑操劳之感,亦有一种被囚禁在黑暗之中千百年后才放出来的不健康苍白。
虞子婴凭直觉认为她(他)是一个美人,然而就近了看,才发现即使这个人蒙着一层薄红纱,但大概五官没变。
连声音都透着一种雌雄莫辨的清雅细致,微沙,有种低韵的稍微勾引。
“我猜,你想抓我是吗?”
她(他)凝望着虞子婴微微一笑,——这一笑,有着不分性别的美丽,如此惊心动魄的魅惑。
她(他)的一动都从背景变得鲜活生动。
时间在流逝,直到……她终于将面前的障碍全部彻底铲除后,一手的血,像一尊冰冷又清越的玉雕般站在她(他)面前约十几步远时,她(他)才像亘古不变的剪影活了起来。
她(他)一直就这样站在高处,安静而怪异地凝视着她,既不阻止,亦不惊慌,就像虞子婴之前感受的那样,她(他)就站在那里,等着她慢慢地过来。
她(他)看着虞子婴在狼群当中厮杀的身影,长睫斜斜飞佻,勾出眸眼湄长弯弯。
她(他)的目光一直追随一个人。
不太温柔的风声刮过她(他)的周身,细纱飘起尘雾也似不忍玷污而散花开去,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他)一人而已……
而不远处,茫茫的黄色风沙之中,有一道火红的身影以一种沉静而优雅的姿态站在那里,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
动作间,冲鼻的血腥使冰冷的空气开始变得燥热起来,狼群也开始疯狂反哺,恬静的空气充满了暴躁因子,这个困倦的世界开始变得亢奋起来。
于是,就是一片荒凉的黄沙丘坡上,爆出一场壮阔、豪放、且冷酷残忍的死亡舞蹈。
她不怕痛,亦不怕毒,伤了她不在乎,添了伤口她依旧不减速度。
她或掐,或劈,或断,或扯,或掰,瞅准了它们身体最脆弱最无防备的位置,以最凌厉最果断的方式将其毙命。
包括狼。
虞子婴在脑海之中细致显现着一头狼全身的骨骼图形,在精神科医院内,她除了将人体骨骼图完美复制进脑海之外,也顺便记了一些别的骨骼图。
尾椎21块——
骶椎5块——
腰椎6块——
胸椎12块——
颈椎6快——
虞子婴拳拳破风,闪射的瞳仁似黑焰一般,亦如斗虎一般,每一次姿态,每一个动作,强健而不失柔软。
一声声狼嚎惨鸣拖曳,虞子婴冷冽着面容,身转如同一束黑色旋风一样,那飞扬飘起的黑色衣摆如飞舞的流苏,划过一道令人失神的光泽。
嗷呜——
拳风拳点如同骤雨一样,亦同急促的鼓点,即使似矫健敏巧著称的黑狼亦目不暇接。
而虞子婴亦不遑多让,她一出击便是雷霆万钧,她以快拳迅打出百十个拳影,如同百十块被强震不断击向狼身的石头,狂舞在狼群的面前。
狼一旦被激怒,便会发狠了,忘记命令,甚至疯狂!
但所幸虞子婴的怪力尤在,再加上她所拥有的格斗、暗杀技巧,全都是以巧力灵巧取胜,倒也不会不习惯。
失去了阴玄之力的虞子婴,其实就跟武林高手失去了内力相同,虽然招式还在,却无法发挥出当初的威力。
见图鲁那边没多少问题了,虞子婴则专注起自己的战斗。
至少,这次小小的“试验”的胜利,令图鲁多少有了一些可以坚持下去的信心。
比起先前狼群冲锋却悄然无声,没有一声呐喊,没有一声狼嗥,眼下的情形终于有了一丝令人喜庆的转变。
有这么一种现象,人的军队在冲锋的时候,会齐声狂呼冲啊杀啊,而狗群在冲锋的时候,也会狂吠乱吼,以壮声威,以吓敌胆,但这其实都是胆虚或不自信的表现。
“嗷呜——”
“嗷呜——”
狼群终于也开始无法淡定了,它们亦开始仰脖长啸。
图鲁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的声音在绝望之中可以发出如此的震耳发聩,像海潮,亦像冲锋的队伍一样,鼓噪着,回荡着,穿破苍穹。
他再次将全部声音浓缩再浓缩,最后挤拥出狭窄的嗓管,像浩瀚无边的湛蓝的海洋内的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然后撞击在岩石上,发出了天崩地裂的吼声,并喷溅着穿石破金的泡沫。
“霍啊哈——”
图鲁咬着牙,目光越来越炙烈,他仿佛要将身体内的全部恐惧都化成一股力量,充斥在他的眼睛内,如岩浆一样澎湃激昂,凶厉愤涌。
不要慌,不要怕……
使劲盯着它们,不要慌,不要怕……
但他始终紧记着虞子婴先前教导的话。
图鲁惊悸了一瞬,只觉浑身寒毛都直刷刷地竖起了。
这一声,惊散了狼群的蠢蠢欲动,它们掉转过脑袋,尖尖竖起的耳朵,眦出尖锐的牙齿,朝着图鲁呼嗤呼齿地“呜呜”喷息着。
图鲁亦是一个聪明人,他看部分黑狼被虞子婴的行动牵引住,准备弃他而反抄迂回攻击,他心底一阵焦急,他始终觉得自己欠了虞子婴的,他宁愿自己死,亦不愿意看着她被伤害,于是他忆起她先前的交待,立即站在原地,大吼一声:“嚯嘿——”
虞子婴不欲与它们纠缠,快速攀至一块突出山丘包,显然这是这位置是三面包围线的最后一个缺口,只要抢占了这个山丘包,便不会被群狼包围。
或许是虞子婴的行动引起了狼群的警惕,突然,北面的狼群开始总攻,最北边的十几头大狼在一条额垂一缕白毛的黑狼王的率领下,闪电般地冲向虞子婴。
但虞子婴并没有分心去特意思索这些,她的全吴副身心都专注在眼下的战斗。
又仿佛它就像一道索引,就前方等着她冲破重重难关,继而到达她(他)的身边。
那目光灼热而奇异,就像春意盎然的一丝罂粟花香,带着一种賖媚与危险,又像邈邈袅袅温泉内的温度,白雾缭绕,令人分不辨不出善与恶。
其实从刚才开始,虞子婴便一直感受到一道目光注视着她。
虞子婴一个箭步滑冲至狼群之中,刚才她评测观察过了,这百来头黑狼被分散成了四批,目前而言,处于北面零落碎星的最少。
如果他会为了她而选择让他的亲人同胞犯险,她才觉得他脑袋有毛病。
虞子婴撇了撇嘴角,不作任何回应,同一句话听多了只会显得廉价异常,并且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孰轻孰重,这不是很容易就能选择的吗?
“对……对不起……”
随着虞子婴说完,图鲁已羞愧无比地低下头。
虞子婴道:“当你觉得害怕到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就回头想想你的亲人,你的阿爸,跟你拼命、宁愿牺牲自己跟我,也要守护的那些流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