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鲁嘴角一抽““……警响铃是用来警戒周边的,我们这边容易混进来小狼国驯养的毒黑狼,而当他们越过边界时,这些警响铃便会响起,当然它响起时与风声的铃声是不同的,这个只有我们的人才能够听懂。”
虞子婴默然地看着他:“其实我觉得你多解释一句嘴并不会很破。”
“这是一种警响铃。”
图鲁给了一块布巾让虞子婴绑在脸上,莫伤了皮肤。
“这是什么?”
这片黄石荒漠远远看去一个沙丘连着一个沙丘,连绵不断,而他们一路行来,在一些黄石边际横挂着一些红绳,而绳上绑着许多的响铃,每当风骤起时,铃声便会“岑铃铃”地响个不停,像一支古老而悠远的歌谣。
虞子婴用眼神刺入他的心底,确认他并非说谎或推脱之后,便恢复了先前的平淡,对此表示无所谓。
“这里风沙在,我们选了个地方后再谈话吧。”图鲁建议道。
图鲁忍不住苦笑——你这哪里是“算了”的表情啊,分明如果上一句若我说“不愿意”,你下一秒就会将我拆掉吃了。
虞子婴听完,并无高兴也无激动,她就像一雕泥塑的精美娃娃,永远不会有被动撼的一瞬间,甚至此刻,她的眼神带上一份咄咄逼人:“我不听谎言,若你不愿意,便算了。”
图鲁不安又为难地看着虞子婴那张姣好清透的侧脸,他看得出来虞子婴生气了,他的接二连三毁约,已令他气虚不已,如今再看到她的冷颜相对,便禁不住心理防线缺堤,脱口而出道:“我、我其实只知道一些,我告诉你。”
“既然如此,隔壁我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虞子婴收回视线,盯着空气一处,冷声道。
虞子婴的眼神总有一种充满穿透的力量令图鲁感到心虚跟心慌,他控制不住自己,迅速地避开了她的眼睛。
“莫非这个也令你很为难?”虞子婴微微眯起眼睛。
图鲁一愣。
“你知道关于‘圣灵’的事?”虞子婴道。
“好,你问。”图鲁惊喜道。
虞子婴轻眨了一下眼睛,指腹轻触下唇,良久道:“好,我不问这个,但下一个问题你能够回答吗?”
“……很为难。”图鲁老实道,同时他又希冀地望着虞子婴,希望她能够换一个。
其实从他的神色之中,虞子婴已经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了。
“这个问题令你很为难?”虞子婴斜睨过视线。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想要知道这个呢?”
图鲁闻言,眼神中的光亮徒然一滞,就像是措手不及被人打了一拳,整个气势都垮掉了,好像有些苦笑地扯了扯嘴角。
然而,虞子婴却不会因为他的单纯而改变自己的心意,她直接问道:“你们……跟‘圣灵’是什么样的关系?”
真是单纯啊,虞子婴暗道。
他总想回报一些东西给她,以此来减轻自己心底的羞愧感。
图鲁立即从羞愧中抬起头来,眼睛却不再像先前那般的黯淡灰蒙:“当然可以,你想问什么?”
“你的对不起,能换一句问话吗?”虞子婴亦不看他,她侧过身,视线旷远而幽深。
“对、对不起。”
虞子婴的话较为绕口,图鲁听不惯这种说话方式,必须要理解了一会儿才能够完全弄明白,等明白后,他的脸色有了一些羞耻,亦不敢看虞子婴的眼睛。
虞子婴听他第一句话便是道歉,亦不意外,仅慢条斯理道:“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在跟我道歉,但每一次的歉意的后面却全是一种恶意的对待呢?”
“姑娘……对不起。”
除了他被留了下来之外,之前带虞子婴来这里的两名少年也一并留了下来,他们见图鲁似有话跟虞子婴单独说,便嘻嘻哈哈地溜达到另一边去了。
亲不得,爱不了,断不去。
对阿爷的印象,他总是复杂不已。
图鲁接收到阿爷那带着警告与严厉的眼神时,心底禁不住习惯性地怵了一下,但同时又升腾起一种怨怼。
“老头子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就让老头子的孙子请姑娘游览一番……这片被神遗的土地。”哈闼抿唇古怪的笑了一声,便对图鲁使了一个眼神,便带着人沉入风沙当中,逐渐消失了身影。
关于“圣灵”的事情,她心似钢铁般坚定想要查清楚其底细,就算不是色欲的任性“吩咐”,她也会另寻办法去查证的。
事实上虞子婴也有一点好奇,想知道接下来她会发现什么令人感到“惊喜”的事情……
这份“从容”落在别人眼中,却有些许的自暴自弃……就像是说,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都行,反正我也无法反抗。
但是,虞子婴只是毫不在乎的点头:“可以。”
哈闼拇指跟食指在拄杖上细细摩挲着,他思索了一下,道:“这个期限,则需要由姑娘您自己来定了,只要玄阴王觉得您在我们这里‘玩’够了,我们自然不会留你。”这番话似乎隐含著一种十分歧意反讽,以及某种意义深远的暗示。
“期限?”虞子婴道。
“玄阴王的命令吾等无不敢违背,所以……只能暂时让姑娘,在此游玩一趟。”
哈闼目光异色地盯着虞子婴,想他活了数十年,在这一刻竟然看不懂眼前这个女子……哦,或者不该称她为女子,她眉宇间尤带一种清粼粼如世上最干净的一捧稚雪,那般纤尘不染,她只是一名稚弱的少女罢了。
“这样啊……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虞子婴没有半点失望的情绪表露出来,她偏过头望了望四周的环境:“那么现在,你们打算如何安置我?”
这个哈闼怎么看,都觉得很可疑……
想到先前哈闼因为图鲁阿巴将“圣灵”组织暴露的事情而勃然大怒,甚至顾不得维持他那一张慈善的面容,可想而知,这件事情对他而言是何其重要。
或许……这支流民已经被人控制住了,它甚至已经棣属哪一个组织的人了。
所以哈闼那种绝断的拒绝令她不由得有了另一个猜测。
他们是想重新归属未央城跟玄阴王的,即使这个城跟这个城的主人曾遗弃过他们,但是谁不怀念自己的故乡,谁不想有一个被庇佑安全又能安心的家。
除了哈闼跟图鲁,图鲁阿爸杰都之外,其它人却不尽数都是拒绝与冷漠。
虞子婴视线不经意扫过其它人的脸时,却又蓦然感觉到一种不对劲。
那他们集众成伙,盘居在这片荒漠,究竟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他们真不想入城?
从他略显豁达的笑容,隐隐饱含讽刺的眼神跟那平淡倨傲的语气,虞子婴看得出来,他的话并不像在说假。
但,哈闼却在这一刻竟然笑了:“我们并不想入城。”
图鲁皱着眉,心底暂时将阿爸的事情放下,然后深深地看着自始至终都神色平静的虞子婴,眼瞳深处竟不经意划过一丝担忧。
所有人都愕然转头,然后看着虞子婴一怔怔地。
“若你们想重新归籍未央城,或许……我可以帮助你们。”
虞子婴站在那里,气定神闲,即使被人忽略被人无视,就像一件不重要的事情被搁置她也不生恼意,只是在他们转身之际,却仅用一句话便将他们所有人都留了下来。
他只是懊恼自己做错了事情,却让阿爸去背黑锅,虽然这是阿爸对他的关怀,但他心底却觉得十分地难受与愧疚,他宁愿自己挨打受骂,亦不愿意自己的阿爸遭罪受罚。
他知道阿爸不会有事,虽然阿爷是一个性格与外表完全相反的人,但他对自己的亲人总不会太绝情。
图鲁阿爸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惩罚”,而图鲁却无法违背阿爸眼底的恳求,只能硬生生地僵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阿爸被带走。
长吁一口浊气,哈闼瞥了一眼图鲁的阿爸杰都,朝身后随行的人挥挥手,冷淡的道了一句“先将他关押起来,等我回来再处理”,如此简洁又短促地说完,他便预备带着人离开。
不行……他必须将这件事情尽快上报上去,否则出了事情,他也担待不起。
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受控制了,也好像某种计划开始崩盘离析,这种不安的感觉太过强烈,令他暂时完全没有人法冷静下心思再跟虞子婴谈话。
哈闼此刻心底十分地烦躁,乱如一团麻,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图鲁此刻从内至外的变化,他半阖着眼皮,拇指跟食指相互摩擦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图鲁红着眼,鼻翼不断地张噏,两排牙咬得紧紧地,似乎如果不这么做,便会有一声尖锐的咆哮冲嗓而出。
这时图鲁想要冲上去开口说话,却被他的阿爸给紧紧扯住,他对图鲁使劲地按压着,眼神明显暗示着不准他再出声了。
哈闼用力拄杖一笃,气促地喘了几声便打断他,接着失望又厌烦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你这个愚蠢的家伙!”
或许是早就知道会有这种后果,图鲁的阿爸并没有多少意外,那张与哈闼有五分相似慈眉善目的脸上浮起一丝虚弱的笑容,他道:“阿爸,当时图鲁被抓了,我只是着急了,才会口不择言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