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州土产也不少。再加上老文和阿发都是巧手。树皮都能做出龙肉味……”燕凰玉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清清喉咙，“裴神机使胃口不错。”
冯嘉哦了声。这样他就放心了。小裴原本就又瘦又小，要是再吃不饱……唉！可怜见儿的。
“陛下赐字给裴神机使，真是她天大的造化。”燕凰玉目中含笑，“我想裴老夫人一定十分开心。”
燕督主这是说反话吗？以裴老夫人的精明劲儿怎会不知陛下是在明刀明枪的敲打。赶明儿这几个字儿就会在朝臣中传扬开。
拜高踩低人人都会。裴神机使不得圣宠，神机司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热闹了。冯嘉突然有点想念神机司那块不大的小院，多日不去，也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见他不语，燕凰玉继续说道：“裴神机使在外斩妖除魔护佑百姓，几次三番遇到险情，差点小命不保。陛下一定心中有数，否则也不会叫她乐天知命。死几次都死不了，可不是老天庇佑嘛。”
冯嘉听得一头雾水。乐天知命是这意思？好像不对……吧？不过就算不对，他也不能纠正燕督主。将错就错好了。燕督主刚刚回京，给他添堵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燕督主所言甚是。裴神机使福大命大。”
“冯寺人能看明白就好。”燕凰玉伸手穿过雨帘拍拍冯嘉胳臂，“您心思通透。”
“燕督主谬赞。”冯嘉抬眼望向远处高大宫门，“每天多少人从这道门进进出出。他们或是位高权重或是享尽富贵，却没一个及得上裴神机使有本事。我是打心眼里佩服裴神机使，也愿意帮她。”
燕凰玉了然颔首，“以裴神机使跟黑爷白爷的交情，还有人敢为难她……那可是真的傻。”
冯嘉被他这句话吓得屏住呼吸。
燕督主暗戳戳骂陛下是傻子？也对。他要是不傻能写这幅字赐给小裴？她要是个暴脾气，说不定就得架着毯子飞回来把红甲将军东厂探子全都定住，再去崇贤殿找陛下讨个说法。
冯嘉摇摇头。都定住了还讨个屁说法，直接弑君更省事。所以说陛下怕她。
小裴还是年纪小阅历浅，不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下好了，把自己给坑了。
燕凰玉和冯嘉在宫门口各自上了马车，一个回东厂，一个去裴府。
白英赶车前交给燕凰玉一个小竹筒，“钧州那边传回来的信儿。还热乎着呢，您快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说罢，扭脸出去扬起马鞭。车子缓缓前行，燕凰玉抽出竹筒里的纸条，上面用的是暗语。
燕凰玉匆匆看罢，大惊失色。裴三吃了四粒东厂秘制药丸之后，法术全失。老文写信来让他帮忙问问池太医可有办法医治。
可……事关重大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先不说池太医是否可靠，若是被仪风帝听到些微风声，裴三性命堪忧。
燕凰玉将字条揉碎投进水囊里，愣怔片刻，仍旧心乱如麻。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能告诉裴府的人，哪怕那是裴三至亲也不行。
那么……云道长呢？他有没有办法帮裴三？燕凰玉思量再三觉得还是不行。万一云道长得知此事想要取而代之……那不是给裴三招祸吗？
这可真是叫人左右为难。
……
燕凰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能帮裴三的人选。冯嘉那边已经到在裴府。送上锦盒没有留下吃茶就匆匆告辞离去。
就连韦氏命人塞给他的银票也是硬着头皮接的。要不是怕小裴她娘多心，他都不接这钱。
皇帝陛下赐墨宝可是天大的恩宠。裴庭武净了手打开锦盒展开卷轴，轻声念道：“乐天知命……故不忧？”
霎时间，裴老夫人，裴庭文裴庭武和韦氏脸上都笼罩一层阴云。
裴老夫人笑着说道：“行了，待会儿你们哥俩把陛下墨宝送到祠堂供奉吧。”
裴庭武将卷轴放在手边小几上，闷闷说道：“瑶瑶在钧州立了大功……”
余下的话不用说? 在座几位心里都明镜儿似的。正因为功劳大? 才需要敲打。裴老夫人轻咳几声，“要说功劳，战场上敢用性命相搏的兵勇才是功劳最大的。瑶瑶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韦氏指尖绣着凤求凰的帕子一挥，扫去面上阴云，微微笑道：“娘说的对。瑶瑶就是撞大运。要我说，她办完这次差事就该辞官。来年及笄给她说个人家嫁过去。女孩子嘛? 还是以嫁人生子为先。”
裴老夫人睨她一眼，“辞官是你说说就算数的事吗？糊涂！”
自打韦氏嫁进裴家? 裴老夫人还没像现在这般说话夹枪带棒。韦氏觉得委屈。她说的有错吗？皇帝老儿明显厌了瑶瑶。先是罚一年俸禄? 后又赐了副墨宝。明着是赏赐? 实则是敲打。既如此? 那就会回家呗。又不是养不起。别说瑶瑶一个? 就是养整个神机司外加青城观也能养得起。
韦氏揪着帕子? 委屈巴巴的看向裴庭武。
裴庭武用眼神稍加安慰? 颔首道：“娘说的没错。眼下并不是瑶瑶想抽身就能抽身而出的。”
为什么呀？能不能把话说明白？韦氏有心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这会儿得少说多听。有不懂的晚上悄悄儿问夫君。
裴庭武沉声道：“今儿个太子殿下灵柩回京。想来陛下也是为这事迁怒瑶瑶。”
韦氏立马明白过来。皇帝老儿死了儿子，就拿她闺女撒气。嘁！她家闺女不是闺女呀？
什么人呐？！
裴老夫人吐口浊气? “因为什么都好? 反正也摘不干净就不摘了。”默了默? 对裴庭武说道：“铺子多了招眼? 想办法盘出去几间。庄子那边也多提点，行事要厚道。不能让人挑出不是。”
裴庭武点点头，“娘，我省得。只留仙歌楼一家好了。瑶瑶爱吃烧鹅腿，自家有个酒楼方便。”
韦氏一听就急了。那么多铺子都盘出去？心中不满却不敢宣诸于口。裴庭武朝她瞪起眼睛跟韦氏对视片刻，韦氏肩膀垮下来。
行吧。家里人都平平安安就行。手里有钱还怕没有好铺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