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见着那微笑的面容,一阵恍惚。到底她是有多久未曾见过那少年微微一笑,仿佛明月都黯然失色的面容了。她记得前世的她被打入天牢沦为阶下囚之后,那少年就再也没有笑过。
很多次在天牢,她见着那少年都是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又痛苦纠结的模样。虽然后来她被囚于他的寝宫之后,那少年疯狂欺负她,睡她的时候,她见他笑过。但那都是扭曲又变态的笑,并不似这般温柔漾人心睥。这样的笑容仿如隔世。
叶棠想起前世自己第一次见到文晏的情景,那时候还在边关,叶父突然接到其师妹,也是宫里的容妃娘娘的家信,说东宫之争已然开始,希望其师兄能回来助她一臂之力。接到信后,叶父就带着叶棠请旨回京了,叶棠穿着玄甲带着一身风尘一路奔回京中。而容妃则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四皇子文晏和公主文雅在城门口等待着。
他一下马就看到了靠在一颗海棠树下,微笑望着他们的白壁无瑕的那个孩子。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突然瞧见那么可爱漂亮的一个孩子对着自己微笑,叶棠冷硬的心一下子便柔软了,她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生命的美好,似乎满城的花儿都开放了,也似乎如同自己获得了新生。有那么一刻,她竟然想要发誓,她这一辈子一定一定要守护住这样美好的笑容。
只是后来,世界颠覆,那样美好的笑容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往事不堪回首,瞧着文晏,叶棠有些感伤,眼尾泛起潮红。当然她忍住了,她不会落泪的,至少不会在如今这个青雉的少年面前落泪。
叶棠不知道,她此时的模样落在文晏眼里似乎更加妖媚和勾人,很想让人将她拥入怀中好好怜惜。当然文晏是肯定不会去抱她的,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偷偷在心里想想而已。再说他不好男风,也不喜欢男人。
“表哥。”文晏眼见叶棠不说话,便自己开了口。
“殿下!”叶棠捻了心神,握拳对着他郑重行了一礼。此刻,文晏更懵了,平时叶棠不是这样的啊?他来,她便会拉着他的手,有时候还会捏着他的脸蛋问他“是不是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这脸上都没肉”。偶尔她还会轻浮的揽住他的肩头,说“让他快点长大,娶媳妇”等等。而往往每次叶棠靠近他,贴着他的时候,他就会十分反感,因为他会发觉只要叶棠靠近他,他便会情不自禁的脸红心跳。而偏偏惹得他脸红心跳的那人还不自觉,总是行为放荡轻浮而又不自知。只是此刻,她这般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在文晏的印象里,他叶棠何时会注意这些礼节,又何曾真的把他当成太子过吗?
文晏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抓着叶棠的手再不她他曲腿下去了,他眼里一片疑惑道:“表哥。”
他这一声“表哥”似乎惊醒了叶棠,叶棠才意识到她这一礼似乎吓着了眼前的少年。便打着哈哈玩笑道:“殿下,您不要在意。臣是觉得臣久不行这礼,恐日后会忘了。并且,殿下您贵为太子,接受臣子的礼仪也是应当。臣在名义上是您表哥,但礼不可废,臣应当遵从。”
“可是,表哥……”文晏很想说,你之前不是从来都没行过吗?
叶棠也明白文晏的意思,是她之前混账,不懂规矩,觉得自己向一个比自己小的小屁孩行礼有损威风。所以,她从来都不向文晏行礼。不仅如此,她还常常勾肩搭背,她甚至还拉他的手,捏他的脸。这可是晏盛武帝啊,不仅翻盘逆袭还囚禁她的晏盛武帝啊,除非她不要命这辈子还想死在他手里。
想到这些,为了这辈子自己的小命,叶棠便立马保证道:“是臣之前荒唐,不懂规矩。今后,臣会注意的。”
“表哥不必如此。”显然文晏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当然他也压根不会相信叶棠真的会做到,只当她是一时新鲜,心血来潮。
看着文晏明显一副看戏又不相信的表情,只差没在脑门上贴上“你演”“你再演”几个大字。叶棠有些受伤,也不怪文晏不信她,只怪自己过往的那些历史太过辉煌了一些。最终,叶棠低下脑袋,只闷闷道:“臣会做到的。”
文晏虽然还年幼,但其实他的身高与叶棠差不多高了。他静静地瞧着面前之人耷拉着脑袋,纤长的睫毛如羽扇落下瞬间掩盖了那眼里珠玉般的光华,文晏有些不忍,感觉像自己欺负了她似的。他抬手捂着唇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表哥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叶棠想起正事,道:“殿下随臣到书房里谈吧。”
两人走到书房,叶棠吩咐楚清倒了茶。书房里楚清和燕云还有账房刘陵都在。几人眼见文晏和叶棠进来都纷纷向两人见礼:“殿下!少主。”
看这阵仗似乎是有什么大事,文晏有些被吓到了。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不知是什么事,但面上他还是很淡然。
叶棠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叶棠从案几上拿了一份折子递给文晏,文晏看完才知道是自己的生辰事宜。要是不看这个折子,他都险些忘了,过段时间便是他十四岁的生辰了。
“有什么想说的?”叶棠问他。
文晏看完奏折对着叶棠道:“此事表哥做主就好。”叶棠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不勉强他。文晏没有接触过政务,这样的回应也在情理之中。便也不逼他,只说了一句道:“殿下你坐在一旁听听吧。”
文晏点头,乖乖坐到了一边。只听叶棠说道:“想必各位都知朝堂之上没有小事,任何一件事都是大事。今日请各位来就是来讨论一下太子殿下的生辰这件事,各位可是有什么想法?”
楚清对文晏这小屁孩一直没什么好感,他什么生辰什么的,他压根就不在乎,但一看自家少主这么严肃的架势,他考虑了一下道:“殿下生辰按照太子规格照办就行了。”
“有道理,太子生辰是应该按照太子规格办。继续。”叶棠说道。
燕云虽沉默了些,瞥了一眼乖乖巧巧的文晏还是说道:“此次毕竟是殿下入主东宫以来的第一次生辰,曾觉得应该与以往不同。”
账房刘陵却是有些担心这太子规格寿晏花费太大,所以他忍不住说道:“虽然太子生辰的确应该按照皇家规格办理,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前线还在打仗,军饷花费巨大,且眼看这就进入寒冬腊月了。士兵们得添棉衣,还得补充粮草,这军饷的花费就更大了。是不是咱们应该节省点?”
楚清倒是有些讶然,没想到这账房刘陵天天管着钱财,倒是钻钱眼里了,他嗤笑一声道:“老刘,你别老是心疼你那钱。这是殿下生辰,少主都说了不是小事。”
刘陵白了他一眼:“你是不管账,不知道钱银紧张?”
楚清手肘怼了一下身边的燕云,呵呵笑道:“燕云,你看老刘可真是钻钱眼了。一说,他还急了?”
叶棠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停下才开口道:“几位说的都有道理,殿下的生辰该按规格,殿下第一次入主东宫,此次的生辰晏又该不同以往。但刘先生说的也是实情,近年北时时挑衅我大文朝,前线军士们要过寒冬,军费当然要增加。但年年征战,国库空虚也是实情。只是就算是此次省了殿下的生辰费用,本官想军费还是紧张。”
楚清心直口快,脱口而出道:“那怎么办?”
几人纷纷望着叶棠,都一时还在疑惑,那这生辰到底是怎么办啊?
一边的文晏没想到整个朝堂是如此情况,他突然有些心疼叶棠苦苦支撑,一人抗下这样的境,竟也没有让他操半分心。只是让他安心读书,学习本事。且不知她一人抗下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有多难。此刻,文晏竟有些懊悔他竟然还怨恨她夺权。若不是叶棠,或许这个国家早已不存在了吧。
文晏还在沉思,只听叶棠道:“本官有一个想法各位听听。此次太子生辰,本官有意给天下各诸侯王广发喜宴帖,命他们来京参加。”
“给诸侯发喜宴帖?”楚清不禁疑惑,“少主,你要做什么?而且他们会来吗?”
叶棠看着楚清道:“问得好。本官此目的有三。当然这第一个目的嘛,就是单纯的给太子过个好生辰,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其二:天下诸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本官想看看他们能明目张胆到何种程度。其三:前线大文与北边北交战,本官最是担心南疆王与西山王联合反朝廷而对义父从后方包抄合围,因为前段时日本王已接到北飞往南疆的密信,虽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北人的障眼法,但本官不得不防。所以本官已从京机大营抽调了两万人马快速赶赴战略要地河州城。但诸位皆知河州东临定西,南邻南运城,北临图州。若南疆王与西山王联合必要途经河州。守住河州便守住了义父的大后方。但两万人镇守终究有些薄弱,所以本官发帖西山王与南疆王来京,若是他们来了,就请他们在京城多游玩一段时日吧。”
楚清听了,不由得很是佩服叶棠,称赞道:“好,让他们来,来了就多安排一些节目给他们,让他们别想轻易就走。”
燕云也沉默着点了点头,认为这主意不错。
但刘陵还是一脸忧愁道:“此主意好是好,但军饷的费用还是没办法解决?”
叶棠说道:“此事不用担心,离寒冬还有一段时日,这段时日本官必会解决此事。”
听见叶棠如此说,刘陵倒也松了一口气,少主的话他一向信任。而且少主从未让人失望过。
太子生辰这件事就商讨完了,叶棠很快便发下了任务了:“从即日起,燕云,你负责写生辰贴。楚清,你派人将生辰贴下发至各地。还有刘陵,你近日尽快收集京城各富商,拟名单给本官。楚清,通知内务府,安排殿下寿宴事宜。”
“是。”几人应答,叶棠摆了摆手:“都下去做事吧。”
废了这么多口舌,叶棠揉了揉眉心,有些渴,正想端着面前早已凉透了的茶将就喝一口。手臂刚刚抬起来,便被一只白皙的手按了下去。叶棠抬头,有些疑惑,却听文晏道:“表哥,茶凉了。”他端走叶棠面前的茶杯,换了一碗热的给他道:“你似乎很怕冷,还是喝热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