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心头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淡淡点了点头。
叶棠在太极殿的门口站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站的她腿都有些发麻了,才听见殿里轻微的响动声。随后,时雨走了出来,看着她道:“大人,请。”
叶棠挪了挪自己有些僵硬的腿,微微颔首,随着时雨走进太极殿里。
已近黄昏,太极殿有些阴暗,文晏坐在案台后面,微微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神色有些晦暗。
叶棠双膝跪下,给他行了一个大礼:“臣,拜见陛下。”
文晏捻眸,死死地捏紧自己手中的纸张,强忍着不看她,也紧紧地崩着自己的腰身靠坐在龙椅上,忍住了控制不住,就要跑下去将她抱入怀里的冲动。
半饷尚无动静,就在叶棠以为那微微闭眼的少年已经睡着的时候,那少年才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皆是一片寒芒。
对视一阵,叶棠被那冷厉的帝王气势所逼,微微低了低头。文晏道:“起来吧。”
叶棠颤着微麻的双腿,起了身。
文晏瞧着叶棠微微颤动的身形,有些心疼。但刚才他与她对视的那一眼,他明显感觉到她眼里的陌生和冷淡。他就十分恼怒,他皱着眉道:“舍得回来了?这三年,你到底跑到哪里去野了?”
叶棠沉吟了一刻,顿了顿才道:“陛下!臣……”
“怎么?”文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目光沉沉逼视她:“说不出口?”
叶棠沉默,文晏冷笑了一声,“好,好,好,就是朕一个问题,你也不回答了。怎么?这问题让叶棠很为难吗?”
“臣……”叶棠轻吐了一个字,文晏缓缓走到她身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眼,冷喝道:“看着朕,回答。”
叶棠的下巴被捏痛,不得不与那少年冰冷的目光相对。
文晏瞧着她的脸,心中又爱又恨,只是她这般执拗地不作答,更惹他动气,他怒道:“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知道我在找你,你也不回来了?你一走三年,你有想过这三年来我是如何过来的吗?叶棠,叶海棠,你有想过吗?”
叶棠静静地盯着他,眼里平淡如水,面对他的连番质问,她竟未有任何反应。文晏气怒,一把甩开她的下巴,“叶海棠。”
文晏的音量拔高,一甩广袖,背过身去,他颤着音道:“海棠,你有放我在心里过吗?”
叶棠瞧着那少年微微颤抖的肩头,心口有些闷,但她只是微微不适了一阵,便缓了心神,又淡淡地看着那少年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文晏转身,激动异常,“你哑巴了吗?”
“陛下宣臣过来,就是这些事吗?”叶棠终于出声,语气平静淡然得令文晏心口一痛。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般的冷淡?他曾经幻想过千千万万次他们再度重逢的场景,他以为至少一别三年,她总是该思恋他,就如同他千百次的思恋她一样。
可是,没有,她的眼中没有半分的情意,只有冷淡与平静。这种淡漠的疏离,让文晏恍惚觉得眼前的叶棠除了一张脸是他的海棠的脸,哪里哪里都让他感觉到陌生。
“叶棠,觉得这些事,朕不该知道吗?”文晏转身看着冷笑出声,“叶棠的事,朕不该知道吗?”
叶棠抬眼看着他,淡淡道:“叶棠的事,无关紧要。陛下,不必追问。三年,叶棠很好,陛下自不必担心。”
“所以,你不打算告诉朕?”文晏逼近她,叶棠后退了一步,文晏又逼近一步,直到叶棠退到殿内的墙根,被文晏逼得退无可退。
叶棠沉默着没有回答,文晏又逼近她,扫了一眼她空空的左耳,那里红豆耳坠不翼而飞,他怒气更甚,恼怒道:“耳坠呢?你的耳坠呢?”
叶棠抬手摸了摸自己空空荡荡地左耳,那只红豆耳坠,早已被影子扔进了寒冰江。
三年前,白西柳带着她和素心离开。叶棠到凌城养胎一年,在她生产之际,影子趁她出血虚弱之时,占拒了她的身体。她现在言行根本不受自己所控,影子让她想起了前世的一切。影子让她想起她与文晏所有恩怨,还有文晏对她所做过的一切的事情。
因为影子的占身之行为,叶棠在生产之时,大出血,身体极度虚弱,孩子生不下来。
在这“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档口。”白西柳趁她昏迷之际,擅自做主,保了她。随后,她便失了孩子。
失了孩子以后,她整日恍惚,心情郁结,任白西柳和素心怎么开导都无济于事。只日日看着她消瘦颓靡。
白西柳怕她因为孩子的事打击过大,又因自己擅自做主而自责不已。就在影子占据她身体,稳固之后不久,就对本来自责内疚不已的白西柳开始辱骂折辱。
一开始,白西柳还能忍着,可是日子一久,他终是自责过剩,又不忍看着叶棠如此疯癫,在叶棠的再三逼迫之下,他无奈离开。
白西柳一离开,素心放心不下,整日伺候叶棠心不在焉。叶棠一生气,发了几通脾气之后也将她赶走了。
自此以后,叶棠一个人漂泊四海。直到影子,带他到冰灵族暗城。
暗城的镜玉湖,反射了当日文晏攻击暗城冰灵族的画面。画面里,昔日温雅俊美的翩翩公子一如地狱里的刹罗死神,随意的毁灭一个一个冰灵族的生命。
看着那样的画面,她心惊,身体都在发颤,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似乎脑袋都快要炸掉了。
“不,不,不要!不要啊!”她跪倒在镜湖的面前,抱着脑袋撕心裂肺的喊。
可是那镜湖里的刹罗死神不听,她的眼前只看到一个个冰灵族的老人,孩子,军士倒在她的面前。他们……他们都丧生在他的刀下。
他一路踏过,那里便生起尸山血海。就像当日,她在定西府看到的那个他一样。
红色嫁衣,染成黑色的血,吓得一路跪倒哀求的定西府的护卫。
看到那样的画面,她觉得她头痛,她的头痛。她痛的只是不断地说:“那不是他,那不是,那不是。他不该是那样的。”
她头疼欲裂,抱着脑袋神情戚哀不已,嘴里吐出的话疯癫异常。
她的头痛到欲要开裂之时,她在意识混沌里看到了好多好多,她无法接受的事实。
她看到他杀了叶父,她看到他烧了楚宁一家,她看到他囚她入天牢,她看到他不断的欺辱自己。
他,太可怕了!叶棠觉得她从来从来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人。
不对,他不该是人,他该是鬼才对!是鬼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