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鸣感受着口中、手心的那三道符,符的韵味已经消散了许多。高鸣心中了然,这符,也不能持久。
于是,高鸣更加小心地注意周围。
那妖怪却也好长时间都不再现身出手。
反而,庭院里又响起来女子的嘻嘻哈哈声。
不知为何,似乎受到这符文韵味的感染,高鸣的心中变得一派祥和宁静。
高鸣轻笑:“妖怪,黔驴技穷了么?”
庭院里没有回应,只是不断有纷杂的女子清脆的声音四下里传荡,嬉笑,清唱,娇嗔,吵闹。吵吵嚷嚷,纷闹不休。
高鸣被吵得头昏脑胀,却也不敢去捂耳朵。生怕露出破绽来,让这妖怪得了手。
高鸣默默地催动功法加速运转开,渐渐地,心神沉入功法之中,头脑也变得清明了。高鸣始终留着一念,防备周围,与那妖怪对峙着,默默守护着地上盘膝而坐的道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道人终于长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
道人脸色还有些发白,脚下略有些虚浮。
道人也知道这妖怪的厉害了,看了看天色,日头早已经向西边偏了。
道人和高鸣说道:“小道友,咱出去。”
高鸣见道人起身,自是万分惊喜,心中也有了些底气。
高鸣向道人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向来时的大门走去。
却只见,那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道人夹了张符在手,手揽拂尘,平静地向空气中问道:“怎么,还不让走?”
庭院中嘈杂吵闹之声依旧,却有一道女子地笑声清晰地压过了其他的声音。
“咯咯,我这院子呀,还从没有客人,来了之后还能走的。嘻嘻……”
声音娇滴滴,言语却不留情。
道人毫不以为然,领着高鸣径直向那门前走去。
却才走到跟前,眼前一晃,竟然变成了一面白墙。举目四顾,两人竟到了别的方位。也不知道是两人的位置变了,还是这四周的景象变了位置。
道人领着高鸣转身,向那没有大门遮挡的正门走去。
走至跟前,画面一转,又如先前那般,眼前出现的,还是一面白墙。
“嘻嘻,哈哈,客人,留下来过夜吧,咯咯……”
道人不急不缓,平静依旧,永远都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道人平静地说道:“你还有些妖法。”
“嘻嘻,哈哈……”
道人静静地站在原地,不言不语,默然不动,如同一尊雕像。
周围嘻嘻哈哈地声音左右回荡,嬉闹嘈杂的声音依然纷乱。
好烦啊!
高鸣心头微微有些心燥。
忽然,只听道人说道:“假的,全都是假的。”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天地间安静了下来。
道人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白墙,一步踏出。
脚尖才触及到墙面,白墙瞬间消失。而向后的
两步远处,又有一面新的白墙屹立。
道人接着向前。
脚尖触及到墙面,白墙一瞬间再次消失。白墙仿佛自己后退了两步,在后边又有一面白墙屹立。
高鸣心中惊愕,接着便是一喜。
哈哈,假的,全是假的。原来是个纸老虎!
高鸣紧跟上去。
道人领着高鸣不断向前。白墙一面接一面地消失。
高鸣喜滋滋地紧跟在道人身后,步伐轻快。
忽然,高鸣的脚下一滞,差点摔了一跤。
高鸣低头一看,只见地面竟仿佛变得又软又糯,如胶水一般将自己的双脚牢牢站住,又如泥巴沼泽一般开始向下陷,
高鸣使劲提腿,却怎么也拔不出腿来,就连脚掌也完全离不开鞋底。
高鸣抬头,只看见道长还在正常地向前走着,高鸣急忙喊住了他。
道人回过头来,一眼看到高鸣陷入了困境,回转身来便要回来拉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脚下也被黏住了,也开始向下陷。
两人隔了约两三步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渐渐地向地下沉去。
“嘻嘻哈哈,我说了,还没有客人走进来了还能出去,咯咯……”
高鸣焦急地看向那道人:“道长?”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向道长求助了。
道人平静地回望着他。
不知道为何,接触着道长如静潭一般的目光,高鸣的心中也变得平静了下来。
大丈夫,死则死矣,生时行道义之事,死时为天理而死,但死,无憾。尽力,凭天!
尽管身处险境,道人却依然不慌不忙。只见道人取下包袱来,取出铜兽罗盘。
真元涌入,铜兽“苏醒”了,铜兽指针飞快地旋转起来。
然而,铜兽指针不停地旋转不休,却并没能指明方位出来。
道人捧着铜兽罗盘,又分别取出八张不同的黄符来。以铜兽罗盘为引,黄符作旗,掌一小阵。
道人喃喃念道:“艮为山,为石;牵黄,引鼠;固而坚,钝而守。”
铜兽罗盘亮了起来。
八张黄符浮空了起来。它们自发地飞散了出去,在周围分散开来。它们颤抖着,似乎撑开了一方小天地,以罗盘为中心的小天地。
道人的真元不断奔涌而出,在这片小天地间涌动着。
“起!”
道人一声爆喝。
八张黄符一瞬间粉碎了。
澎湃的真元一下子狂涌而出。
那铜兽罗盘浑身一颤,仿佛散发出一道波动,扫向四周。
道人的脸色愈发地白了。而下陷的地面,却缓缓地上升着。渐渐地,又回复如初。
“死!”
蓦的,空气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嘶鸣。
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影子如疾风般掠过,向那道人扑了过去。
红影和罗盘的波纹撞击在一起,红色的影子一下子弹开了去,滚落地上。
而道人也被撞飞,摔倒在地。
罗盘“乒乓”两声摔落在地上,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地上,那妖怪呲着獠牙,缓缓地爬了起来,喉咙间有“嘶嘶”的声响,喘息着,红色的眼瞳里凶芒闪耀。
道人在地面支起半个身子,不断咳嗽着,身子却软软地再也爬不起身来。
那妖怪亮出獠牙和利爪,缓缓地向道人走去。
道人深深地喘了两口气,也不看那气势汹汹的妖怪,却只看向高鸣,只说道:“对不起,小道友,贫道,尽力了。”
他们已经走到了庭院真正的最外围了。越过这面墙,便能看见墙外清脆的高树。树木成林,有树叶的清香钻入鼻中,如一双清凉的手,抚过肺腑。
“道长,你不能死啊,你死了,你们玄天观可怎么办?道士,你们玄天观,可就指望你一个了。你怎么能死呢?”
“知道,抱歉。”
高鸣苦笑。
高鸣知道,道长,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妖怪“嘶嘶”地喘息着,如同一只破风箱,发出干哑难听的声音。
妖怪似乎也感受到了道人的虚弱,仰天发出一声尖啸,声音尖利刺耳,眼中红芒闪耀着,仿佛显露着它的兴奋与得意。毕竟,它等这一刻,等的时间可不短。
它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向道人慢慢逼近。
“站住!”高鸣在背后喊道。
妖怪回头看了他一眼,得意地将嘴边的干枯的肌肉向两边裂开,似乎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却并未转身,仍然径直一步一步地,向躺在地上的虚弱的道人走去。
“站住!”声音中带着一丝狂怒,带着几分威慑。
妖怪丝毫没有反应,没有回头,步伐丝毫不减。
“开!”
一道无形的波急速向那妖怪的后背奔涌而去。
平地间,忽然只见红芒一闪,那妖怪的身影蓦然消失不见。狂风奔涌而去,却一掠而过,扑了个空。
红影再次闪过,妖怪又在原地现出身来。
妖怪微微低斜着头看向高鸣,喉咙间发出两声短促地尖鸣,似乎在嘲讽高鸣的无力。
高鸣手中的黄符已经化为了粉末,如同握不住的流沙,从指间滑落。
高鸣拔出匕刃在手,嘴中喝道:“你过来!”
“嘶嘶!”
妖怪转过头去,走到道人身前,抬起了利爪。
妖怪回头看着高鸣,眼中的红芒里尽是兴奋。
妖怪缓缓地向那道人伸出利爪,似乎故意看高鸣的反应。
“簌”!
一道寒芒隔空飞来。
“乒”!
妖怪仅用两根手指便接住了高鸣丢来的匕刃。
“嘶嘶!”看着两手空空脚不能动的高鸣,妖怪显得更是得意了。
高鸣看着那妖怪,平静地开口道:“你是闽娘,对吧?”
妖怪全无反应,利爪缓缓地向道人逼去,眼中红芒闪耀,嗜血,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