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鸣和丁八四循着声音寻去,是个满脸油腻的中年的妇人。脸盘如脸盆,一脸的肥肉。一张阔嘴被满脸的肥肉挤成了一团。
丁八四出声说道:“是我朋友,在我家住一阵子。”
“在咱们村住一阵子?那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这朋友是从哪来的?有没有根底啊?不会是什么流匪贼寇躲到这里来的吧?可别住一阵子,把咱们村家里的东西都给住没了吧?”
丁八四听了心下气愤,陡然提高了声量,怒气冲冲地说道:“崔婶,这是我朋友!这是我过命的兄弟!你说他是流匪贼寇?就我兄弟这身衣服,你家有什么东西,是我兄弟能看得上眼的?”
那妇人斜瞥了一眼,一脸的讥讽:“那身衣服?哦哟哟,破破烂烂的,说不定就是被官府追捕,满山跑的时候划破的呢!”
丁八四霍然站了起来,一脚就将身前的椅子踹到在地,厉声喝到:“破瓷婆子!你说些什么!”
那妇人一声尖叫:“啊呀,你说谁破瓷婆子呢?你个克父克母的损人玩意儿,没教养的野杂种……”
丁八四听了眼睛都红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动手。
“砰”的一声,老族长将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掼,高声斥道:“四小子,崔氏,你们俩都给我住嘴!宗族大堂,干什么呢?都当我死啦?我还没死呢!财喜,管好你媳妇!”
只听那边有一个汉子骂道:“死婆子,给老子闭嘴。再多嘴多舌,回去弄死你!”
话虽然说得凶恶,但是明眼人一看,都能发现他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到底是自家人,掩护之意,昭然若揭。
丁八四忿忿地坐回位置上,只气得浑身发抖。
反倒是高鸣,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丁八四低着头,感觉有些愧对兄弟,不敢抬头去看高鸣。是自己带着高鸣来村里的,却让高鸣受这样的委屈。只怪自己,没能护住高鸣。
丁八四一时又是惭愧,又是气愤,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高鸣倒是颇为大度,也十分理解。他揽了揽丁八四的肩膀,却自知嘴拙,也没有出声开导。
其实高鸣的心中也是激愤难平,藏在下边的手指头不断颤抖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克父克母啊!这话太恶毒了。
诛心啊。
高鸣颤抖的手蓦然紧紧握成了拳头。握得是那样的用力,整个手臂都发起抖来。最后,拳头一松,全身平静了下来,手脚也不抖了。
高鸣下定了决心,缓缓地压下心中的波动,站起身来。
众村民见了,望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丁八四也诧异地看着他。
只见高鸣摸出腰间那把刀来。
“噌”,短刀出鞘,匕刃精致,刃口寒光闪闪。
众村民大哗,哗啦一下从高鸣身边散了出去。那妇人更是吓得一声尖叫,一下躲到自家汉子身后。
几个青壮的小子迅速跑到族长身前,将老族长护在身后。
老族长强自镇定下来,沉声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丁八四坐在一旁,也抬头惊惧地看着身旁的高鸣,喃喃地说道:“高鸣兄弟,你……别……”
高鸣淡然一笑,撩起衣服。
高鸣翻出衣服的里子,找着了一道线缝,用匕刃轻轻划开,抖一抖,只见两片金灿灿的金叶子落在了地上。
高鸣将刀收好,弯腰捡起金叶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两片金叶子捏在两指之间,被高高地举过头顶。灯火的映照下,金芒流转,金光闪耀,引人夺目。
众村民痴痴地望着金叶子,一时都看得呆了,那金芒范佛带着钩,眼珠子都要被勾走了。
高鸣就这样举着金叶子,缓缓地向老族长走去。
走到近前,高鸣隔着几位壮汉,向被重重围起保护起来的老族长说道:“途经贵村,幸得我那位兄弟相助,才不至于露宿荒野。无以为谢,这两片金叶子就捐献给村里吧,以表我感谢之情。”
老族长定一定神,向左右示意了一下,身前一个汉子走上前来,接过高鸣的金叶子,在手中擦了又摩挲,这才回过身去,恋恋不舍地递给老族长。
老族长故作淡定地接过金叶子,举起来看了看,轻飘飘而又小心翼翼地放到身旁的桌上上。
“呵呵,这位贵客太客气了,不就是住几天嘛,我们山里人素来好客,贵客随便住,就怕款待不周。”
高鸣淡然一笑:“不碍事,我住我兄弟哪里,不需要你们款待。”
“呃……”族长的话语思路为之一断。
最后,族长看着众人说道:“这两片金叶子是贵客捐献给我们村的,自然是用于所有村民,大伙人人有份。”
众人当下欢欣鼓舞,满心欢喜,连带着看向高鸣的目光也变得亲近热切了起来。
高鸣斜眼看了那妇人一眼,随后静静地望着族长,也不说话。
族长顿了顿,转头向
那妇人一家说道:“当然了,财喜,你们一家就别想了。”
那叫财喜的汉子一巴掌扇在了那妇人的脑袋上:“打死你个臭嘴……”
打骂声不绝。
那妇人受了委屈,嘴里嘀嘀咕咕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大家好,最近这附近闹妖怪,突然蹦出这么个人来,谁知道他是不是妖怪的卧底!”
老族长一磕拐杖:“住口!”
那妇人一家消停下来。
高鸣站起身来,施施然向那妇人走去。
众人兴致再次高涨起来,一副吃瓜看好戏的样子。
那妇人有些惧怕地问道:“你,你想干嘛?”
那叫财喜得汉子也警惕地望着高鸣。
高鸣淡淡地笑着,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说道:“啧,你说,我的金叶子,能不能买你们一家老小的性命?”
那妇人脸上大惊失色,连那财喜也吓得呆了。
众村民望向高鸣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惊惧了起来。
族长咳嗽了一声,唤道:“贵客……这……”
高鸣回头,向族长和善地一笑:“族长,小子和您开个玩笑,别当真,别当真。”
高鸣摆摆手,回到位置上,脸上的笑容纯洁无瑕,一副乖乖宝宝的样子。其实心中正狂跳不止,连带着藏起来的手指尖都在颤抖着。
族长看着高鸣脸上纯洁的笑,向底下众人挥一挥手,呵呵地陪笑道:“哈哈,玩笑话,玩笑话……”
族长用眼神向那妇人挑了下,示意左右:“掌嘴。”
一个汉子走过去,“啪”地一巴掌将那妇人扇得翻倒。
高鸣向族长点了点头,笑容更加灿烂了。
族长点了下头回意一下,便收拢了话题,继续今天的主题。
之后的会议很乏味,无非是注意安全,有异常及时通报之类的。
高鸣也没有听。高鸣表面上淡定,心下其实乱得很。
高鸣还是第一次和人起这么大的冲突。高鸣其实是个随性又宽容的人,基本上不与人起冲突,即便是有些小冲突,也不在意。这还是高鸣第一次出手意在伤人。
在这陌生的地方,在这荒僻的地方,在这法律威能淡薄的地方,高鸣非常没有安全感。在这种环境下,高鸣没想过伤害任何人,却又同时格外害怕别人觊觎自己,企图伤害自己。
高鸣不知自己此举是否合适,大概,这也算是一种冒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