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是笑着说的:“俺闺女命好点,她昨儿个嫁人了,姑爷家境好,还给我包了个大红包呢。”
老农起身,拿了一个红布包过来:“看看,这大烧饼,还有铜钱!”
高鸣伸头一看,烧饼不过是粗娘烧饼,铜钱不过寥寥的两串铜钱。
听说姑爷家家境不错?这也太扣了吧?
不过,看老农笑得似乎很开心、很满足的样子。
高鸣忍不住问道:“姑爷没接您一起去住吗?”
老农一挥手,呵呵地笑道:“去啥呀,姑爷家大,肯定住不习惯。”
老农看着手里的红布包,笑得眼角的皱纹堆得一层一层的。
忽然,老农向高鸣说道:“后生仔,要不,这些东西,就送给你吧?”
高鸣连忙拒绝:“不不不,这哪里敢要!”
老农还想劝说,高鸣怎么可能接受?
老农惋惜地看一眼布包,说道:“要不,后生仔,你要去县城,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带给我女儿?姑爷家就住在县城里边哩!”
高鸣诧异道:“老人家,您留着自己吃啊,姑爷家境好,您女儿还能饿着?”
老农一挥手,笑道:“老了,用不上!”
高鸣环视了下家中,除了那几件老旧家具,也可以称得上是家徒四壁了。高鸣觉着,这老农吃饭都成问题。看这脸色,面黄肌瘦的,可饿了不止一天两天的了。
果然,闲聊一阵,到晚饭时间了,老农还拿了那大饼过来,说道:“后生仔,你看,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些大饼,就将就着充充饥吧。”
高鸣连忙道:“老人家,今天晚上吃我的,这些您留着。”
高鸣的储物袋中吃食可不少,当初还在地球时便早有先见之明,在超市里可扫荡了不少吃食。
高鸣取出各种封装完好的小吃来,为老农拆了封。
老农却连连摆手。
老农笑道:“你这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咧。”
开了封的美食散发出阵阵香味,老农却只取了一点点在口里嚼了嚼,随后赞叹一声:“嗯,好!”
之后,无论高鸣如何劝,老农都不肯再吃一口。
老农说道:“后生仔,你是个实诚的好人,这些你都留着,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要浪费了。”
晚间,日头下山,夜幕升起,天色变得昏暗了起来。
家中什么也没有。有油灯,却也没有油,只能早早安睡了才是。
老农领着高鸣,给他安排住宿房间。说道:“这儿,本来是我那闺女的屋。也就这屋,还算干净点。闺女今儿一早让花轿接走了,你今儿个夜里就在这住一宿吧。”
高鸣连连道谢。
老农摆一摆手。
高鸣环视一下屋内,屋子里也很简陋,但是打理得干干净净。看得出来,前主人是个勤快爱干净的人。
老农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来,说道:“哦对了,后生仔,你明儿个莫要忘记了,给俺闺女捎着那包包。”
高鸣答应道:“哎,老人家
,我记着呢,您放心吧。”
老农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一边步履蹒跚地向外走着,一边低声说道:“好,好好。”
老农走后,门被关上,屋子里顿时变得一片昏暗。
高鸣走到床边,轻轻坐下。下边铺垫了干草,还算柔软。
从昨天半夜赶路到今天黄昏,着实是累得慌。
高鸣没敢直接躺倒,他感觉自己一躺倒绝对就睡过去了。
静静地坐了会儿,一咬牙,还是盘起腿来,静坐调息。
真元运转周天,内气归入丹田。收功完毕,一歪头,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半夜,高鸣忽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
转头向窗外看去,还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刚才,高鸣似乎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是错觉吗?是梦境吗?
高鸣凝神屏息,静静地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感应周围的气息。
一片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很宁静,没有什么杀气。
或许,是做梦吧。
高鸣心中想。
很困,睡吧。
不过,想了想,高鸣还撑起身子来,推门出来看了看。
院子外的柴门还是闭着的,篱笆也完好无损。
高鸣缩回来,关上门,沉思了一小会,取出一段细绳,小心绑在门口。
细绳上每隔一段就带着一颗小铃铛,只要一推门,铃铛一响,以高鸣如今的敏锐,必定会被惊醒。
窗口下,亦是如此。
做完这些,高鸣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阳光飘落窗台,高鸣习惯性睁眼起床。
看一眼门口和窗户下,细绳铃铛依旧。
看来,确实是自己多虑了。不过出门在外,小心为要。
高鸣很快收拾了出门。外边阳光明媚,空气清新,甚是爽人。
院子里静悄悄的,莫非那老人家还未起床?
高鸣左右转了一圈,四下里都不见人影,只见正屋那桌子上显眼处,还放着那红布包。
高鸣上前打开一看,那大饼一口没吃,丝毫未动。
高鸣心中诧异,老人家昨晚没吃东西?他明明看上去早就是饥肠辘辘了,怎么一口没吃呢?
一晚上睡得足了,精神好了,头脑也清新了许多。
高鸣仔细回想起昨晚的一些点滴细节,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高鸣走到院子里,看了看那老农的房间。
房门是闭着的。
高鸣心中有些惴惴。
上前敲门喊道:“老人家?您起床了吗?老人家?”
门内一丝动静也无。
高鸣凝神静听,依然听不到丝毫声响。
甚至,没有呼吸声。
高鸣轻轻一推门,门开了。
门没锁。
高鸣推门进去,屋内靠里摆了张旧床,边上一张破旧的柜子,还有一张瘸腿的长板凳。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床上空空荡荡,屋内没有人影。
高鸣在心中吐了一口气。大概,是出去干活去了吧?
然而,高鸣心中还是不安。
高鸣返身出门,到了院子里,忽然眼角瞥见了院子里的那口枯井,顿时心中咯噔一跳。
那口枯井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纹丝未动,没有异样。但高鸣却感觉那枯井仿佛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气息,令人心悸。
高鸣呆呆地立了好一阵子,想了想,还是没有考过去去看。
转身,去正屋取了红布包,策马离去。
大道上,高鸣骑着马飞奔着向前,心情之复杂,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这是一片荒凉压抑的土地。在这里,什么满腔热血,什么快意奋勇,全部被吞噬、被分解。留在心中的,只有被同化的压抑。
高鸣一路飞驰向前,只有在耳边呼啸的冷风,才能暂时吹散心中的阴霾。
不久,远远地,前边便能看见一座小城了。那应当就是肇宁县城。
小县城的城墙破旧而低矮,高鸣感觉,自己应该很轻松地就能翻越过去。
城外,密密麻麻遍布了一大堆破帐篷,一个接一个,围着县城的破城墙,形成了一种特别的生态。
县城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全是衣衫褴褛的灾民。不过灾民们却不是排队进城的,而是有人在此施粥。
高鸣下马,牵马而行,一边转头看着旁边的施粥情况。
奇怪的是,施粥有官府的兵丁持刀披甲在一旁护卫,然而主持施粥的却不是恒昼的官府老爷,而是一个富商管家模样的大胖子。
而听他喊话,也能听得出身份来。
“昨儿个,是我们钱老爷大喜的日子,接下来连续三天,每天施粥多加两次,早中晚共施粥三次!”
周围的灾民纷纷道谢道:“真是谢谢钱老爷了,钱老爷好人呐!”
看来,这位钱老爷是县城里的大户。大灾之时,行施粥善举,也算难得。
不过,大喜的日子?
高鸣心中一动,向旁人打听道:“老乡,昨天有几户人家娶媳妇?”
那人像看傻子一般看了高鸣一眼,说道:“这年月,除了钱老爷,谁家还能有这份心力去媳妇?”
高鸣心思一转,又问道:“那,请问这位钱老爷,是何许人啊?”
那人打量了高鸣两眼:“外地来的?钱老爷是我们肇宁县五钱粮行的大老板,富甲一方,还乐善好施,你去县城里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高鸣道一声谢,向城门口走去。
这时,高鸣注意到了,城门口的兵丁将士正与一人推推搡搡。那人单单瘦瘦,但气色还算不错。
只听那人连连喊道:“官爷,官爷,我不是灾民,我真不是灾民!我就是在外边不小心摔了一跤,真的!我家就在里边!”
高鸣眉头一皱,悄悄拉过一人来问:“灾民是不是不能进城?”
那人一点头:“那当然了。要不,我们都在这外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