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苑,宿舍区,高鸣他们的小院。
程平与高鸣在院子里摆开了架势。程平一边比划着一边和高鸣见解。
只听程平说道:“高鸣兄弟,你看啊。先前决斗的第一场,你与江修远那场。江修远上来,首先上前跳步弹腿,你还记得吧?”
高鸣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噢,我想起来了。”
程平问道:“你还记得你是如何应对的吗?”
高鸣想了想,比划着:左手一钩一拨,右手一拳直出。
程平一把拍开他的手。
高鸣顿时肩膀都缩了起来:“疼疼疼!”
高鸣先前主要是内伤较重,让温修竹以金针、丹液药水才调理过来。但外伤也不轻,或者说看起来更让人心惊。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尤其是双手,血次呼啦的。
不过,当清洗过伤口后,发现身上的小口子已经止血,开始愈合了。只需要稍微洒上点药粉,都不需要药敷。唯独双手,伤口更深些,用绷带缠了起来,像是戴上了一副白手套。
高鸣被拍在手上,牵引伤口,故意卖苦喊疼。
程平却没管他,没好气地回道:“你少往自个脸上贴金,我在场外看得清清楚楚,你那一拳根本就出不来。你一拨开他的脚,他那一折扇已经当头劈下来了。”
高鸣讪笑着说道:“是是是,程兄好记性,确实如此。”
程平道:“你这反应应该不是出自哪门武功路数,只是你自己的本身反应吧?”
高鸣点头赞道:“程兄说得对极了!”
程平说道:“来,我们来复盘那场比试。现在,你是江修远,我是你。你还记得清楚江修远的招式么?来来来,你出招。”
高鸣自然还能回想起来。唐隋教的那套基础武功确实是一套神功,练过之后,目前为止,不管看见的是什么招式,再诡异、再刁钻的、再不可思议的动作,他都能模仿出来。复盘一些简单的招式根本不在话下。
高鸣记得清楚,先是上步起跳。在起跳之前,右脚便蓄满了势。跳起时,在空中带着绷劲弹出。随后在身形落地的同时,手上已经先一步借着身劲砸下去了。
虽说这两次攻击有先有后,但衔接极快,在落地的这短短零点几秒已经连续打出,攻势连绵如流水,让高鸣应接不暇,根本无法反击。
高鸣后退两步,看着对面的程平,提醒道:“来了啊。”
上步,起跳,弹腿!手上作势准备下砸。
却见程平右脚后侧半步,身子右转,让开高鸣的弹腿,同时右手切着高鸣的脚踝,狠狠地向右一撇。
高鸣手上作了势正要下砸,却忽然发现,咦,程平人没了?
高鸣的右腿被程平撇到左边了,连带着身子也转向了左边。而程平呢?则向左移步,从高鸣右方滑到了高鸣的身后。
丢
失了目标,高鸣流水般的攻势在半途上被迫中止。
不仅如此,后脑勺还有疾风袭来,此时高鸣整个后背的空挡都暴露给了程平。
程平的巴掌碰到高鸣后脑勺的发尖,收了手。问道:“看清楚了吗?”
高鸣在脑海里重放一边整个流程,这才点了点头:“清楚了。”
“来,再来一次。”程平走回原位。
高鸣也后退回去。
程平示意了一下:“进招。”
高鸣点头示意:“来了。”
上步,起跳,弹腿!手上蓄势准备下砸……
等一下!
只见程平侧半身躲开了高鸣的弹腿,却五指如爪,从下边探出。
这弹腿取的是绷劲,劲力在脚尖爆发,威力很猛。但是劲力一爆即散。而程平取得的就是弹腿爆发之后劲力消散的时间点,在弹腿的最高最远处,扣住了后跟脚踝处,顺势就向上一推。
高鸣手上正要下砸,却右腿被推高了,一下子止住了向下的势头,攻势再次被截断,甚至还差点被掀翻一个跟斗。
程平问道:“看清了?”
高鸣喘了口气,凝眉沉思了片刻,这才向程平点了点头:“看清了。”
如此,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将当日比试时的一些招式重新复盘了一遍。高鸣顿时茅塞顿开,连思路也开阔了起来。
两人选择性地挑选了一些招式复盘拆招,竟然比当天比试花费的时间还长。
最后,程平点评高鸣和戚宏才那场比试,说道:“那场比试,你还差了一个字,‘勇’!两个字。‘血性’!你就该直接冲上去,管他乱七八糟,就是一顿砸。就逼他和你正面交手。你想啊,他那小身板,肯定是负担不起与巨尺这样刚猛的路数交手的。”
高鸣赞同地点了点头。最后戚宏才那一掌,虽然把猝不及防的高鸣拍飞了,却也差点把自个给废了。这也证实了程平的观点。
高鸣想了想,说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还应该更‘莽’一点,更‘无脑’一点?”
高鸣故意换了那两个字,已经是在开玩笑了。
程平却认真地说道:“你倒是可以那么理解。但是,我要和你说,这武艺,和军队交锋是相通的。比武如下棋,攻守进退之道,皆有招法。既要有‘狭路相逢’的勇武之气,又要时刻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哪怕对手下一刻就要敲碎了你的脑袋,哪怕对面的剑尖已经刺入了你的眼睛,你也不能慌乱,要冷静应对,直到战斗结束,或者死亡。”
这话程平说得极认真。高鸣肃然听见,点头受教。
待程平说完,高鸣行礼道谢:“程兄肺腑之言,小弟受教了。多谢程兄!”
这程平不仅武道理解深刻,也还是条坦荡的汉子。说了要教导高鸣,便真的费尽心力,倾囊相授。高鸣对程平是越发的
钦佩了。
一下午拆招学招,高鸣当真是受益匪浅,心中满满的满足感。如一块干涸的海绵,丢进了一汪清泉中。高鸣整个身形都舒畅了起来。
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天色怎么暗淡下来了?一抬头,天边夕阳已落,连红霞都变得暗沉了。
高鸣惊呼道:“遭,怎么这个时间了?”
今日白芷送皇帝回宫,估计在外边办些差事就直接回去了,还特意和高鸣说下午无需等她,让高鸣自行回府。因此,这么晚了,白芷也没来叫他一道回家。
高鸣急火火问程平:“程兄,时间不早了,咱赶紧回去吧?一起走?”
程平却答道:“我今天不回去了。”
高鸣惊讶道:“啊?”
程平答道:“我早上赶不了那么早,平日里早间的课我都不上的。别忘了,明天一早,学府门口见,带着若柔姑娘。”
高鸣这才想起来,却还要表现出一副自己时刻记挂在心的样子:“程兄放心,忘不了!明天一早学府门口见,到时候我和若柔姑娘一起。”
两人告辞,高鸣急匆匆地去了。
一路火速赶到学府大门,牵了马出来。一抬眼,学府大门外似乎有些吵闹。几个学府学子似乎正围着一个姑娘在嚷嚷着什么。不过却没听见人群中间那姑娘的声音。透过人群缝隙,那姑娘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高鸣牵马向大门走去,一时有些犹豫。
高鸣自认为自己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也算不上是个热心的好人。不过,看那姑娘确实好像挺为难的样子。从始至终,光听见周围围着的学子们的嚷嚷声,却全没听见那姑娘的一句争吵的声音。
天色越发地暗了,高鸣心中焦急着回去。
牵马出了学府大门,高鸣转头看了旁边人群一眼,也无心思去听他们嚷嚷些什么。一心只想着早日回府,绿罗该等得急了。
看那些人身上的制服,应该都是学府的学子。以京师学府学子的总体作风来说,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举动吧?
高鸣如是想到。
踏镫,上马。
两股轻轻向内一磕,骏马很有默契地小跑起来。
离去时,高鸣回过头来,向人群中瞥了一眼。
借着骏马的高度,高鸣望见了人群中的那个红衣裳的女子。女子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只看见一头云髻,微微颤抖着。
女子紧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掐着身侧两边的裙摆。长裙覆盖的脚下,似乎正局促不安地小碎步原地打转。手上挎了个小篮子,已经滑落到手腕处。似乎还被推搡过两把,头上的发髻有点乱。
骏马已经跑了出去。高鸣匆匆无心地瞥过一眼,就专心去看前方的路了。身后的嚷嚷声还在继续,却也很快变得远了。
高鸣忽然一拉缰绳,栗色的骏马又小跑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