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见上空的天河水柱凭空变大了一倍,心知她拼了,自己撑不下去了只好也拼命,猛的喷出一口本元真火,重伤避开天河水。金乌的利爪直扑她心口,一把抓碎了她的肋骨,剜下来半块心脏。
幸好现在她是仙人,只要灵魂不灭就不会死,受伤乃至于身体四分五裂也不算什么。
方依土手中的刀,已经刺破了金乌坚硬如钢层层叠叠的黑色翎毛,刺入了金乌的丹田中。
卯着,门户也。这卯金刀最大的作用,就是易于刺破法力和肌肤,能刺破的伤口难以愈合,若是刺破了肌肤,便是金仙也要血流不止,若是刺破了丹田,纵然是大罗真仙也止不住外溢的灵力和金丹。
不光是被卯金刀刺穿了丹田才会变成一个只有心境没有法力的地仙,普通的刀剑也会有这样的效果。
这是仙界中无所不知的道理,也是仙人打斗时必须避免的事情——只有杀人的时候才这样做。
几乎和方依土等身的金乌哀鸣了一声,声音上动九天,就连那明晃晃的无情太阳也暗淡了些。这一声惨叫不如他刚才催动‘悲法’的声音那样凄苦绝望,却情真意切。
方依土的眼睛坚毅而沉稳,她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也很明白这样做的后果。
金乌惊慌失措的抖落火焰的翎毛,方依土的衣裳和眉目头发都被火焰烤的卷曲,她却没有闭上眼睛。
搅乱漫天尘土落叶的风静了下来,飞沙走石都落在了地上。风助火势,这风是金乌召来的,现在却因为他首创到难以为继而停歇。
那双乌黑的燃烧着火焰的翅膀胡乱的扑打着,试图找一个远遁的机会,却始终被方依土紧紧抓住。方依土的衣裳头发都几乎都被烧掉了,那太阳真火烧她皮焦肉烂,眼睛也被烟火气撩的流泪,却始终没有松手。
重伤金乌不是方依土的目的。她要杀了金乌。
方依土右手抽出了插在他身体里的刀,左手还是死死的扣在金乌婴儿小臂粗细的腿上,火焰穿透她的手熊熊燃烧,一股股迷人的微焦肉香迷茫在空气中。方依土的脸因为剧痛微微抽搐着,她的法力防御不住直接接触金乌这最精最纯的太阳真火,索性不用法力防御,只凭**坚固来抗衡。指尖露出的白骨都被烧黑了,却仍然不松手。
这还是用万斤天河水磨去金乌八成法力真火之后……
方依土咬着牙,憋回去一声声的惨叫和怒吼,只露出喉头深处一点不似人声的……声音。她脸上每一丝肌肉都在痉挛,眼中的泪水还没有流出来就被烤干了,身上的汗和血也是一样。
金乌身上的烈焰猛的增大了,他也拼尽了自己所有的能力,翅膀劈头盖脸的打在方依土身上,却没能让她的手送一送。
方依土右手拔出了卯金刀,立刻松手,并指为掌拼尽全力顺着卯金刀割开的刀口,右手整个插进了金乌身上的伤口中,手臂被他那比金石更坚硬的腹羽刮破了不少,但这却算不得什么痛楚。
金乌爆发出一声声嘎嘎的惨叫,肚子上被开了个刀口,身体里被塞进去一只沙钵大的拳头,这十分痛苦。
方依土的脸上已经看不到表情了,她整个人几乎贴在金乌身上,全都被他爆发出的滔滔烈焰包裹在内。不只是头发,就连衣服也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绝无香艳之处,方依土没有用自己残存的些许法力保护身体的安全,浑身被烧的肉香四溢,挡上脸就能端上餐桌——还得被食客骂厨子火大了。
她的正脸、前胸几乎都被烧成了黑炭,抓着金乌小腿的手已经只剩黑灰色的骨头。
那只插进金乌丹田中的左手,插的只剩手肘以上的地方在金乌体外。
方依土漆黑的脸上,只有一双眼中盛满烈焰,分外醒目。
金乌看着这双眼睛,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许多年前父亲用最后的精血和元魂树立了东皇钟残片的禁制,给了家人一个残破但安全的家,那时候操控东皇钟的妖皇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
你很强,我要杀了你,哪怕同归于尽。
这样的眼神坚定而明亮,绝不会被人说服,不接受求饶也不在乎自身的痛苦,只有一个一往无前的目标。
方依土伤痕惨重,她没有隔绝自己的五感。
那酷似男子的面容却丝毫不见哀痛和惊惧。她还是那样的稳重,要命的沉稳,和那时候的妖皇一样。这真真正正的大将之风,帝王之风,不是强作镇定、城府深刻。
而是生死坦荡,豪气万丈之中,没有任何东西能打动她。
壮士断腕不算什么,为了达到一个目的,为了自己说保护和钟爱的人,舍生忘死。
这种气魄,妖皇有,他的小儿子金乌没有。
这种坦荡,方依土有,她身边所有人都有。
金乌嘶喊道:“你为什么”他莫名的哽咽了,火焰弱了下去,翅膀无力的垂了下去,哭叫道:“为什么”
“你当真抓了翟娘么!”方依土的声音彻底嘶哑了,她扯着烟熏火燎的破锣嗓子大喊。
“没有!”金乌几乎哭了出来,他莫名的感到畏惧,对死亡的畏惧,对方依土的畏惧。
“我必须保护翟烟儿,或为她报仇。”方依土留着不用的法力和精血都压进了左手的手肘下,然后猛地爆炸开。她不用法力保护自己的身体,就是为了留着炸他。
金乌的身体猛地涨了起来,像是一个吹满的尿泡、一个灌满的肠衣。
爆裂一瞬间摧毁了他的丹田、内脏和元婴——这多亏他为了对抗当头而下的天河水耗光了大部分法力。
气劲撕开了金乌肚腹上的伤口,让他的血肉和方依土炸碎的手臂混杂在一起喷涌而出。这只和方依土等身的金乌,现在只剩一张完整的皮。
或许金乌会认为如果方依土没有幸运的揣了一沓天河真召符,他就不会输。可是他不知道,召天河水的天河真召符、召天雨的甘露神咒,召火的敕令赤炎符、接引天火符,召雷的神雷符、清廷正乾符,催动草木的,驾驭土地的……
所有只需要法力不需要五行属性的符咒,她都揣了一堆。这都是弟兄们的心意,也等同于她带的兵马。
方依土甩了甩鲜血淋漓的右手手肘——小臂都没有了只能甩手肘,看了看左手的黑骨,低头瞧了瞧黝黑焦香的胸腹,啧了一声。
她倒不是不想穿衣服,或是补充些灵丹把自己身上治一治,可惜她的东西都放在袖里乾坤了,衣服被烧坏之前都扔到下面去了。袖里乾坤里装的东西不多,就是朝服和符咒、丹药,现在只好下去找了。
幸好烧的这样凄惨,看不出是男是女,实际上就连是死是活的看不出来,她倒不怎么觉得丢脸。
…………
方落轻轻淡淡的看着天上地下到处混战的战场,对翟烟儿道:“方夫人,狮子精可以拿出来用了。”
翟烟儿吓了一跳,心说:你被软禁在最偏远的小屋里,怎么知道……我有个小狮子精?
方落以外她不愿或舍不得,朱唇微启,叹了口气:“方侯府上最重战功,方夫人要与方侯比肩而立,现在既然不能指挥克敌,就必须上阵杀敌。方才方夫人出手时,方侯一方士气大振,与方侯出手相差无几。”
道泰上场厮杀了半天,遇到了一个强敌,差点被杀了。多亏方牛偷袭他的敌人,救了他,现在两人都回来暂休。
道泰听了方落的话,沉着脸道:“方落!你这是什么意思!翟烟儿功夫不好,道法也只是平平,你有意不成?”
“岂敢。”道泰没有明说,方落也知自己被误会‘要害了翟烟儿’,依然脸色不变,温文尔雅的解释道:“方夫人不出手,她的坐骑出动也一样。”主母在旁边看着,和主母奋勇杀敌,这样的气势可不一样。如果是方依土在这里,那用我说,她自己就去挑敌军中最强的人,一个个杀掉。
三公主抚了抚鬓发,抿嘴而笑,方落既是帮助翟烟儿树立主母的威严,也是暗中讨好方依土。
道泰还要说什么,方牛看小楼四周的护卫们脸色渐变,连忙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翟烟儿虽然从不上战场,也是在战场旁边观望的军需监官,闻弦歌而知雅意,只刹那就懂了方落的用意——他的提议确实有助于自己立足。她立刻把两根手指头放嘴里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那只曾经抓过她的狮子精兴奋的抖着一身毛发,一道金黄色的流光,就到了小楼外,趴在云头看着她。
翟烟儿一指战场:“除了天兵天将和主公的兵将之外,全是敌人。去吧!”
狮子精毛茸茸的大爪子在云端挠了挠:“敌人又怎么了?”
翟烟儿失笑:“这些敌人,或抓或杀或吃,随你。”
狮子精摇头晃脑的大叫了一声,冲入混战中。
翟烟儿问方落道:“你认为,现在该做什么?”
方落满满的飘渺脱俗:“用诈术。”说完之后,他下意识的向前方左侧笑了笑,他身前一步左侧这个位置,一直都是方依土的,十二年来都是。
他略带失落的说:“他们袭击这里,一定是知道方侯不在。他们很有可能派人在路上等着方侯,拖延时间以防不测。夫人去告诉他们,方侯已经突破了他们的埋伏,很快就要回来了。”
三公主不解道:“这样捕风捉影……”
这样一个容貌完美到不能用俊秀来形容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衣如微绽的白莲般动人,一旁观战的仙女们在他来之后都不看战场了,只看方落。现在看他藏着心中的深情,略带失落,忍不住都有些心酸。
道泰却抚掌而笑,赞赏道:“不愧是方落。翟娘,照他说的做。这样就说中了,能让逆党心生惶恐,没说中也会提振我方士气。况且有没有派人暗算止归,可不是每一个逆党都清楚。”
方牛也十分赞同:“但凡乱民举事,必然信誓旦旦,只要人心溃散,就不堪一击了。”
翟烟儿最被方依土看重的一点,就是知人善任,她现在也一样。自己明白在临阵指挥上一百个翟烟儿也比不上一个方落,而在谋略上自己也绝不如道泰,在平乱上不如方牛,又知道这三个人十分聪明,有两个很可信。
立刻就按照方落所说的,叫人对异类喊话。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方依土挺惨的!有没有悲壮的感觉?
那个,我更的挺慢……每天都尽量写一点的!真的!我最近忙的就连每天练字抄书的时间都没有了。
…………
金乌的身体猛地涨了起来,像是一个吹满的尿泡、一个灌满的肠衣。——我想写气球,但那就穿越了,古代就有拿尿泡当气球的。——尿泡是膀胱,憋过尿的人都知道能胀多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