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把去二郎真君处传旨的事儿也给了方依土,他希望这样方依土在听和尚们说法听的欲仙欲死的时候,恰好围困西天的二郎神或许能去把她抢出来……虽然以二郎神和天庭的关系来说,这样比较难。
昊天上帝道:“准卿所奏。方卿。”
方依土垂首道:“臣方依土恭听圣训。”
昊天上帝不急不缓的说:“忠孝侯前往西天极乐、二郎真君两处传旨。卿当尽力化干戈为玉帛,勿使天庭与极乐生出嫌隙。卿当解劝孙悟空认罪,与如来赔罪。”他慈爱的看着龙吉公主道:“大公主拟旨吧。”
龙吉公主躬身道:“遵旨。”
方依土拜道:“臣遵旨。”
众仙人亦拜道:“陛下圣明!”
方依土却不退回本位,只静了静,非常深沉凝重的说:“启奏陛下,娘娘,凡间有种毒药,能使人成瘾,成瘾后须得日日服用,若少一顿,便如同身处地狱痛不欲生,不仅仪态尽失,而且丧失理智,更连天理人伦都顾不得。服药日久,骨髓干枯,形容枯槁而死。”
昊天上帝眉头微皱,道:“卿且细说来。”
方依土表情凝重,声音微哑:“是。臣女在凡间,承袭臣爵,臣虽不能与她鸿雁传书,却也暗自观察。前些时日,有一贼子杨季,号称有通灵之能,却骗人服食毒药。服药初时觉飘飘欲仙,香甜绝伦,其味世间罕见。”
“然则服药十日之后便已成瘾,瘾发时撕声嚎啕,涕泪聚下抖若筛糠,更兼有种种痛苦难以言喻。杨季先以巧言骗人服药,带成瘾后在横加威逼勒索,将药售与天价,弄得许多达官显贵亦是家破人亡。此药偏又无法戒除。”
“臣已查过此药售价虽贵,炼制起来却十分容易。服用后且不说钱财损耗巨大,一切的家事国事都顾不得了,就是服药之人,日渐萎靡无力,如行尸走肉一般,便是国之大患。仅害权贵倒也无妨,臣唯恐有不法之徒将此药略作低价售卖,与民间广为流通,到那时耕者拿不得锄头,兵丁软弱无力束手就擒,亡国灭族之祸便近在眼前。”
这话,倒是她与皇帝道泰一同商量的。
道泰不肯把那药的事就怎么善罢甘休,不仅是为了他自己难堪,更为了子孙后代不要招流毒。道泰也想了,因为是自己杀伐果敢,因为有方笑柔酷似其母雷厉风行,所以能把这药掌控在皇家手里。
如果杨季留有一丝一毫的方子,留到后代去了,不知道落在谁的手里再拿来暗算当时的皇帝朕的子孙,那小子万一是个委曲求全的主儿……亦或是眼前没个能托付荣辱性命的臣子,岂不是要被人挟持到死?到时候全族遭殃!
这还只是药方落在贼子手里,若是药方被外敌得去了,只要费些力气把那药传遍我国九州四海,到那时外敌攻破边关直取都城……岂不是探囊取物反掌观纹一般容易!服了药的兵将非但不能御敌,还要向他们求药呢!
道泰这样一想,把事情和阿姐一说,本来认为既然道泰死前命令毁掉一切成药和配方就足以的方依土,也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老子辛辛苦苦打天下不是为了给后代儿孙们换药吃的!
虽说二人都觉得这药如果能拿去灭掉外族实在是极好的,只怕太过狠毒有伤天和,实际上是怕把药在外族推广开之后再传入国内——须知外族的东西在国内是极受欢迎的,什么美酒美婢、胡椒香料、胡旋舞之类的,皆是大为盛行,万一到时候侥幸没染上毒瘾的外族人为了报复,再把那药传回来,还是本国遭殃。
既然自己不能用,那也不能让别人用!所以道泰并方依土二人立志要把这药和药方弄到失传。
方依土这番话一说完,便闭口不言,只觉得满殿肃静,就连一声都无。
众仙人要么是在凡间有子孙后代的,要么在凡间也有朋友的子孙后代,更兼胸怀仁爱种种心态。能修成仙的心肠都不太坏,也都基本上没见过血,一提到亡国灭种,众仙齐齐吓住了。
昊天上帝都忍不住向前欠身,一双总是半开半闭的温润眸子隐隐令人生畏,道:“卿所言属实?”昊天上帝怒了,心说朕的子民,哪怕有种种凶恶不仁不慈不肖,能怪罪他们的也只有朕。岂能容人胡为!
更何况情况危急到将要亡国灭种……那怎么行!改朝换代可以,灭族灭种不行!
金母、公主们、其余的仙人也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说,凡人都和自己同属人族,有灵魂之亲。
改朝换代可以不管!自甘堕落可以不管!为非作歹可以不管!却不能不管他们集体的死活。
方依土朗声道:“臣所言句句属实。因着凡间控制的早,只死了一位皇帝,四位王爷并数位高官,其余死者皆是世家纨绔子弟并江湖游侠,也不过百人。尚未波及普通百姓。”
死亡人数并不多,是的死亡上百人绝对不算多。但这个地位……
死了这些身份人,都算得上一次中型政变了,但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在于,帝王身边总有最好的御医最好的药,这样都束手无策,那这毒药真的是成瘾就无解。
过了许久,才听见大公主冷哼一声,带着十足的恨意咬牙切齿道:“召长安府君、四值功曹、八方太岁!”
昊天上帝的声音也冷了下去,道:“召新升天的武宗皇帝!”
金母娘娘也道:“既死了人,龙吉拟旨,请后土娘娘相助调查。”
龙吉道:“遵旨。”
昊天上帝遇上这种事便不敢躲懒让大公主代劳了,亲身开口道:“老君,吕卿,两位卿家熟通药理,擅知种种解毒之法,不知道对此事可有研究?”
老君想了想,转头问身后不远处的方依土道:“止归,你手中可有成品?”
“是止归疏忽了,有咧。”方依土从怀里一摸,掏出一个小瓷瓶儿,倒出一枚蜡丸垫在帕子上递了过去,脸上带出一点不好意思:“那日知道此事后,虽然那杨季已被小女囚杀,还是一时没忍住捉了他的灵魂回来拷问。”
老君接过丹药来看了看,闻了闻,就掐了一半扔进嘴巴里了。吕岳也过来拿了一枚,一样行事。
方依土继续说:“杨季虽然不肯招认这等恶毒的药方是何人所赠,却说虽然武宗陛下死前命人将此物毁灭殆尽,然则皇宫中及几处贵胄家中皆有收藏。”
吕岳抬头瞥了她一眼:“你就去偷了?”
方依土一挑眉:“此乃本分。”
“做贼是那般的本分?”
“永绝后患便是方某本分,某儿女尚在凡间,将来子孙延绵,又有一众凡间故友,岂能留此祸患。”
老君抿了半天,金母便命人给他送一杯御酒过去。
老君饮了半杯酒,缓缓道:“此药既无丹鼎所汇之天地灵气,又无草木金石之性,定是经过反复淬炼调制。”他顿了顿,轻抚白髯:“似是炼金术所为。”
吕岳接过老君递来的酒,饮了半盏残酒——因着老君的身份,这是他的荣耀。吕岳铿锵有力的断定道:“老君说的不错,是炼金术!炼金术练出来的毒药和瘟疫比炼丹练气更厉害,持久性、扩散性更强。”
众仙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瘟皇果然很专业。
方依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脸天真无邪的问道:“炼金术炼制的瘟疫,能只感染一个种族的人,而无论怎样接触都不会感染另一个种族的人么?”要有的话,给我,我给完颜家扔几百斤过去!完颜铁离补!哼!
吕岳面有惭色:“这个,尚且不能。”说完这句话,他又变脸,蓝着一张脸高傲的哼道:“你懂什么!”
他们凑在一起,当着陛下的面儿嘀嘀咕咕说个没完。一边又有几个人一使眼色,齐齐出列:“臣启陛下,现今下界武宗皇帝,弑父夺权,囚母至死,生性暴虐,任用奸邪,好听谗言,委身于男子之下,逆乱阴阳之道。举朝不施仁政,而施桀纣之行,任用酷吏,以致不得善终。才不足称帝,德不堪升仙。”
方依土从他们一开始说话的时候就闭了嘴,一直攥着拳头,目带凶光的盯着这几个仙风道骨的仙官。
上方高台上二人没什么动静,倒是龙吉公主皱紧眉头,群仙之中也响起一阵小小的议论。他们知道道泰皇帝管方依土叫阿姐,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叫,原来是随着方依土的弟弟……哈哈哈哈哈~好乖巧!
他们的炮火转向了方依土:“武宗皇帝所依赖之重臣方氏,其母本为匪贼,其父母叔伯伏法后,方氏不肯向善,非但打家劫舍□捋掠无恶不作,更立齐天寨召集天下逆党与朝廷为敌。强逼方落结同姓之婚,令幼弟以男色侍诸王,其后扶持英王弑父夺位,挟天子以令诸侯,广罗天下美姬以娱己,纵情淫乐,巧言令色把持朝纲。”
“武宗皇帝不辨善恶以其为忠臣,其党徒号方党,遍布满朝文武六部。待到方落为天下黎民将其诛杀,尚有贼子贼孙为其喊冤,武宗皇帝更将方落这等忠臣明正典刑。”
三公主在心里都快默默的呸死他了。
龙吉公主和群仙中所有的聪明人却都不担心了,这等蠢货!方依土刚刚承旨前往办差,她说的也是家国天下的大事……
唉,方依土乃是金母娘娘超拔成仙,前因后果娘娘极是了解的,你敢这样大放厥词,哪怕娘娘不与你计较,三妹却绝不肯与你甘休。哪怕三妹不出手,方侯也不会熟视无睹。
众仙表示,你确定你吵架能说得过方依土?她那哑嗓子都是和人骂架所致!七公主那般胡搅蛮缠的都说不过她。
那人还在夸夸其谈:“此等无恶不作之贼,竟同其贼子一同超拔成仙。方氏死后,方氏之弟占据圣宠,并其女方笑柔,其女婿章华等人将朝廷重臣视为犬马,以宫禁为无物,乃至于武宗皇帝之死,借由此来。”
金母冷着脸冷着声音,含怒盯着下方:“方卿,你有什么要说?”
三公主咬着牙道:“止归,二姐给你的卯金刀,不是让你挂着玩的!”
她此言虽然不妥,在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说她说得不好,因为这斯在此时出来闹事,实在不长眼。
方依土气的仿佛头发都立起来了,怒极反笑,道:“臣无须辩白,单有户部文书为证。”
金母这才高兴些,道:“讲!”
那弹劾皇帝与方依土的道人却叫道:“娘娘不可,户部亦由她把持。”
龙吉公主柳眉微挑,轻轻看了他一眼,却道:“孤自会详察,方卿请讲无妨。”她叫周世宁拿来城隍报上的卷宗,与方依土核实。
方依土躬身道:“是。”她想了想,道:“主公继位时,国人约有四百万户。臣死时,国人有七百余万户。尚因为连年征战,折损将士甚多,若不然还得再多些。”
周世宁对着高台上天家三人一躬身,手捧卷宗朗声道:“英宗继位时,有四百三十八万两千五百二十余户。方侯升天时,有八百零十一万户,尚不算众王侯所得封地及奴仆贱籍。英宗继位至方侯升天,共二十一年,其中有大战时十三年,我国共折损边关百姓、将士及一切劳役共一百一十八万余男丁。”
方依土目视她,略带彷徨,心说:我的弟兄,死了那么多……她略定了定神,又道:“主公继位时,朝堂税制为四税一,臣死时,税为十二税一。本有许多人家因穷困而溺女婴,后来渐无。”唉,所以我才舍不得杀掉或放走方落,他实在是难得的国之重臣啊!这事交给我就完了!
周世宁翻了翻卷宗,道:“确实如此。”
众仙之前没听懂,这时候提到税收都明白过来,这差了三倍的税率……谁说方依土是坏人百姓都能咬死他!原先一百文要税二十五文,后来只要八文或九文,差距太大了!
一众皇帝们听的肝儿颤,都说:“这种又能提高人口又能打胜仗又能减税的臣子,给我给我!”
“我也要!”
“难得的良臣啊!我穷尽一生只找到一个!”
“我们都没有好不好!开国之君不要过来讨厌!”
曾经为官做宰的仙人们,譬如闻太师等,更是羡慕的两眼发花。自古以来提高人口和打战势不两立,打战和减税决不能并存,方依土你到底是怎么干的!
方依土听了他们的话,脸上淡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臣死时,比主公继位时,朝廷官员少了一半。”
周世宁看了看满满八十三大页的皇帝继位时官员名单和方依土死时朝廷官员名单四十一页,果断道:“属实!”
皇帝们都很羡慕,也只道真好真妙。著名的明君们手底下都有能干成这事儿的人。
本朝太祖太宗快哭出来了:“裁撤冗官啊,又省钱又提高效率,就是作起来难如登天!又容易把有真材实料的人裁掉。本来嫌她是个土匪,看来土匪性子真能把事干好啊!”
“我当年杀了多少人都止不住他们求官啊!”
“方依土是怎么干的!是再敢霸官位就抢你全家么!”
“我要请病假……”某一亡国之君的父亲泪流满面:“我一生遇上的全是昏庸奸佞,所以才害得儿子丢了江山。此时此刻,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主公继位时,御史不敢奏事,百姓不敢诉冤,百官闭目塞听,只道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及臣死时,御史风闻奏事,各地百姓凡有一事不明敢层层上报求一明断,百官不敢懈怠。善者嘉奖扬名,恶者认罪伏法。”
周世宁抱起另一大本卷宗,看了看,一千多页,果断道:“属实!”
“主公继位时,侠以武犯禁者甚多,各地豪绅豢养绿林草莽以威逼各地州府衙门。及臣死时,绿林游侠之中,大恶者伏法,小恶者从军。各地安泰。”
周世宁道:“属实。”
所有的皇帝都默默瞪视本朝太祖太宗,每一次听说谁家臣子超级能干,他们都这个反应。从萧何开始瞪汉王!
本朝太祖太宗把方落骂成渣了,心说你杀她干什么!你不杀她,她还能继续辅佐我子孙江山永固!
方依土目光灼灼的盯着弹劾自己的人,语气嚣张而傲慢,杀意和威胁半隐半现说:“以此功绩,主公与吾弟两情相悦如何?我方氏党人雄踞朝堂又如何?”
嗯,所有不只是自己方氏三人和方党的政绩算在里头,朝堂上的群臣以及乡野草民,这段时期内每一个人的努力都囫囵过去了……吹捧自己的时候就得这么说,别明确说是自己一家人的功劳就不会出事,反正说的很是‘主公登基到我去世这段时期’。
那人面带惶恐:“为政以德,你岂能以政绩而忽略德行。你,你,你缺德。”
方依土龇出闪亮亮的小白牙一笑,对昊天上帝、金母娘娘、龙吉公主一拱手:“臣已说的口干舌燥,请改为武斗。”
金母笑道:“卿家说不过他了?”那人一听这话,立刻哈巴狗似的看着金母。
方依土笑了笑:“早闻完颜铁离补与天庭中安插人手,伺机弹劾主公与我,今日得见有些手痒。”她颇为害羞的笑了笑:“臣也好让他见识见识,臣的武德。”
此话一出,满堂大笑。
金母拍案大笑道:“方卿真乃妙人!只可惜时不我待,卿家无须在这些小事上耽搁,速去代陛下与本宫传旨,这人留待方卿回来再行定罪。那药之事,自有忧国忧民的众卿主持。”
方依土一躬及地,欢欢喜喜的说:“臣遵旨。”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为什么入V第二天就没更,我一点都不想说我吃了很正常的东西然后吐了一晚上……
最近倒霉啊……先是例假,例假第二天感冒第三天发烧,烧一天空一天再烧两天,之后吐了……
这一定是因为最近内外安定,我放松下来的原因……之前还说倒霉事儿都熬过去了可以码字了……
前天据传有个仇人要来袭击,我立刻神清气爽也不发烧了感冒好了一大半,然后那个人表示消息有误……
昨天我就吐了一晚上……
这样暖呼呼的春天就应该出去溜达溜达,结果我已经吭吭唧唧的躺了一周多,头晕喷嚏的连琴都没练!
今天写了一整天,昏头昏脑的也没看写了多少……幸好此处有大纲……多出来的算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