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吗?宴会应该开始了吧。”
在一片虚无的白雾中, 浮现出了一道身影,他朝着俞子瑜逐渐走近,低头注视着他,而俞子瑜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一脸嫌弃地摘掉了散落在自己头顶的花瓣, 抖掉风衣上的蜡迹,抬起头发现懒惰只是单膝跪地, 撑着脸颊看着他发呆。
“你真好看。”
懒惰似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无意识地说什么, 他的下唇微微张开了。
“我不喜欢有人用这种方法和我说话。”俞子瑜面无表情道,“而且我知道。”
懒惰当然不在这里,他在做错事后不敢出现在俞子瑜的面前, 这只是精神的海洋, 懒惰在他放空的时候溜了进来。
“在外面,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他喃喃道,伸出手, 碰到了俞子瑜脸颊边的黑发,“在游戏开始崩溃的那一天……我就应该意识到他迟早会反悔, 他从来不是我们的同盟者。”
俞子瑜皱眉,虽然他没有说话, 但他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你们有一个同盟。”
懒惰出神的视线重新聚焦, 落在了俞子瑜身上, 紧绷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他轻轻抓住了俞子瑜打开他的手, 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那样在他的手掌上蹭了蹭脸颊,随后,温驯地抬起眼看向俞子瑜。
从这个角度来看, 懒惰的碧绿眼睛张得大大的,有些空洞,却也有些诡异的可爱。
“那么,可以叫我的名字吗?”他问,“如果你对我的补救计划满意的话?”
俞子瑜皱眉。
“我的名字。”懒惰重复了一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俞子瑜的味道让他沉醉,他漫不经心地纠正了俞子瑜的话,“你知道的,我们并不是真的就叫做懒惰、暴食之类的……我们有名字,只是你觉得这样不会把我们弄混而已。”
对于他说的话,俞子瑜始终保持面无表情。
懒惰困惑地看了一会儿俞子瑜的表情,随后,突然发出了一声被噎到的声响。
“哦,你不知道,我记错了。”懒惰似乎突然意识到了这点,他的脸白了白,瑟缩着往后退了一点。
但紧接着,他没有机会再往后退,因为俞子瑜一把揪住了他的衬衫前襟,将他整个人直接拽了回去,在众人面前总是表现的懒洋洋的懒惰此刻睁大了眼睛,他屏住了呼吸,不敢轻举妄动,任由俞子瑜近距离地审视他眼底。
“我应该知道?”俞子瑜冷冷地问。
懒惰盯着他的嘴唇,好像忘了他要说什么:“嗯……”
“嗯。”俞子瑜若有所思,松开了懒惰,“的确,我感觉有哪里不对劲。首先,我并不相信你们能够找到办法随便出来,因为我没有看到太多的地狱乐园怪物出现,只有你们——和玩家,回到了现实。”
他最开始的猜测是地狱乐园崩溃了,而游戏系统趁机将现实和地狱融合,但目前为止,他没有看到太多乐园本土的怪物出现,大部分接触到的都是经过几位boss感染而成的新异变物。
如果只是单纯的融合的话,想必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这么“平静”,毕竟除了这几位搅动时局的boss以外,其他的怪物基本上没有理智,只知道按照游戏的规则行事,将任何能够抓住的人都拖进副本里折磨。
但这件事没有发生。
说实话,俞子瑜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情,如果不是突然诈尸的游戏系统提供了赚取积分的任务,他连接触这些boss的兴趣都没有,如果这种同盟没有干扰到他的计划的话,他其实也懒得去管他们在干什么。
懒惰仍旧在看着他,好像在紧张地等待他的裁决。
“我们等下再谈论这些问题,现在不是时候。”俞子瑜漫不经心道,他整理了一下风衣,玩了玩插.在自己心脏上的匕首,又干脆地躺了回去,“我不能缺席太久,你也最好快点过来。”
这是一个命令。
懒惰缓缓地点了点头,白色的雾气在他的身后聚拢又散开,好像幻境的主人正处于心神不宁的犹豫状态。
“我会的。”他的碧绿色眼眸闪了闪,“此外,我还会带来另外一个客人。”
……
……
剧院内一片寂静,压抑的黑影从最底部逐渐升起,照应着天幕的苍穹正在一点点低压,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古老生物掠过了空旷的剧院上方,导致它从未显得如此逼厌,腐烂的气味从在场沉默的每一个人的皮肤下蒸腾出来,血腥的味道在空中挥之不去,构成的隐秘的默剧。
楼辰一直看着俞子瑜的身影。
滴答。
时钟转动的声音在墙壁上四处碰撞,最后跌倒在最中央,汇聚成了令人心烦意乱的嘈杂声。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俞子瑜将匕首插.进自己心脏的时候,楼辰几乎要从地板上爬起来了,但他没有办法,在这种力量面前,身为人类是多么脆弱……下一刻,所有的声音从他的耳边消失了,撕裂的疼痛同时从他的脑袋和胸腔中浮现出来,他的口中不由自主地溢出了颤抖的呻.吟。
耳鸣。
他一时间分不清楚整座剧院到底是真的如此安静,还是因为他的耳膜已经被金属般的尖鸣声支配,俞子瑜寂静了几分钟……或许是十分钟?楼辰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挂钟在他的视线中逐渐扭曲变形。
他唯一知道的一点就是——俞子瑜做了这件事。
太安静、但是又太嘈杂了,剧院席位上的观众似乎也因为这样寂静的等待而躁动起来,窃窃私语声仿佛振动翅膀的乌鸦在楼辰的头顶盘旋,让他的身体无意识地颤抖了起来,就好像,简直就像是这些注视使空气变得稀薄。
“俞子瑜……”楼辰喃喃道,“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可是,他对他的态度却不经意间透露出熟稔,或许在楼辰想清楚自己胃里的蝴蝶之前,俞子瑜就已经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了,楼辰是一个很古怪的人,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果他是俞子瑜,他会厌恶他突然投在身上莫名的注意力。
但他却没有。
什么?楼辰脑海中有个声音在说话,难道从最开始,俞子瑜其实在纵容他吗?这不是某种厌恶、排斥?
也许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楼辰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的喜悦从胸腔炸开,但紧接着,这种感情迅速消散了,转化为深深的沮丧和无措,然而这种直觉的疑惑却并没有消失,它们只是隐藏了起来。
做点什么。楼辰对自己说,摆脱这个,做点什么。
然后,他突然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这道力量没有机会再阻止他,也无法做到这点,楼辰的眸色因为震荡的情绪加深了,奇异的怒火在他的胃中燃烧,他想到了那个被其他人完全忘记的搭档,再想到了如今被蛊惑的俞子瑜……傲慢,他和它之间的恩怨进一步爆发了。
楼辰朝平台的方向迅速跑去,戴着露指手套的手指紧攥成一团,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
就在他即将接近俞子瑜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了。
伴随着砰地一声,突然间,这一切都戛然而止。楼辰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鞋底的地面在颤抖,而世界在摇晃,头顶的水晶吊灯被惊醒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水晶的挂坠撞击而纠缠在一起,空气中传来了轻微爆裂的声音。
一股庞大的力量从地面上旋风一般狂暴地卷起。
光线也在跟着地面一起颤抖,惊呼声在四周响起,楼辰的双耳重新恢复了听觉,这些巨大的声响仿佛被压迫的水流一样迅速灌入了他的脑海,他很快意识到是什么突然改变了这一切——俞子瑜坐起来了。
“你……”
一切骚.动都停止了。
因为下一刻,他睁开了眼睛,楼辰一怔。
这是一双从来没有见过的猩红色眼眸,使得俞子瑜的脸色愈加苍白,在灯光下散发出一种珍珠色的柔和荧光,而他的黑发因为刚才平躺而坐起显得略微凌乱,如同楼辰曾经勾勒过的黑色的线条,懒散地垂落在他精致的面颊上。
正如很多人对俞子瑜的印象那样——
有着绝对漂亮的皮囊,但在皮肉之下却住着一个丑陋邪恶的灵魂。
而现在确实成真了,任何看到这双眼睛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人类应该拥有的双眸,光是对视都是一种对人的可怕折磨,而它坐在平台上,冷冰冰地环视了剧院一圈,尽管那些黑袍的人都戴着面具,也依旧在这样的注视下仓皇地低下了头,身躯大幅度地颤抖起来。
此时此刻,没有人会错认眼前的存在,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里尖叫着危险,因为它降临了。
——地狱乐园的主人,传说中的bug级boss傲慢。
“又见面了。”在楼辰的视线中,它从平台上滑了下来,顺手拿过了一支点燃的蜡烛,它的油脂因为晃动而从凹陷的灯芯里滑落出来,向下滑去滴落在俞子瑜那双曾经发出过邀请的手上,留下了滋滋冒烟的灼烧的红色印记。
注意到这一细节,楼辰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的眼底被愤怒占满了。
那不是傲慢的身体,它当然会觉得伤害也无所谓,他在心底不断地告诉自己,没有理睬傲慢的这句话。
“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俞子瑜挑了挑眉,转过身,把蜡烛丢到了之前被扯下来的红色帷幕上,它立刻就被点燃了,而他只是注视着熊熊大火的舌头很快贪婪地舔.舐过柔软的绸缎,任由红色的火光照亮他面无表情的精致侧颜。
“什么都不敢忘。”楼辰抬起头,冷冷道,“我记得我们做过一个交易,但是交易内容是什么,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所以从最开始,这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交易,而现在你在干什么?和我叙旧吗?”
这是楼辰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过的一件事。
他的确是在离开了地狱乐园之前陷入昏迷,可是在这之前,他一定见过傲慢,在他的记忆中,他们似乎短暂地交谈过,随后,记忆被抹去,他被丢到了一扇发光的门前,楼辰走了出去,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相信傲慢也记得这件事,否则,楼辰找不到自己不被立刻撕碎,而是被置身在异教徒中的理由。
“你的话太多了。”
俞子瑜转过头瞥了他一眼,语调慢吞吞地暗示道:“考虑一下你站在哪里,现在又在和谁说话,你难道不应该尽量表现得乖一点吗,还是说,你想回忆起你的同伴做了什么?”
楼辰仇恨地看着他。
俞子瑜满意地看到这样的目光回来了,或许,这才是适合他们两个身份的眼神。
原本寂静的剧院终于在这个时候活了过来,观众们在黑暗中一个个浮现出身影,或许是因为他们之前没有接到暗示,也或许是他们一直在屏住呼吸、等待傲慢的到来,在俞子瑜发出嘲讽的鼻音的时候,声音从窃窃私语变得越来越大,整座剧院突然之间回声般附和着响起了一阵阵聒噪的嘲笑声。
显然,他们正在因为楼辰此刻的困境而狭促地哄笑。
空旷的感觉消失了,拥挤的感觉迅速替代了它,骤然亮起的灯让整座剧院都暴露在了强光之下,在此之前,楼辰没有意识到竟然有这么多人在场,在十几米外围成了一圈黑色的海洋,密密麻麻的面具后透露出不同程度扩散的瞳孔。
这样的强光却并没有为剧院增加人气,反而使得无数人的影子投了下来,房间阴暗地就好像报丧的鸦群正在室内停歇,拉长的影子一层又一层地叠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庞大、畸形的怪物的投影。
楼辰的靴子动了动。
“站在原地。”俞子瑜没有朝他投去视线,只是抬了抬嘴角,这是一个冷笑,“就站在那里看着,要是敢动一下,我不敢保证俞子瑜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毕竟现在换成他在我的脑海里了。”
“虽然在此之前,只是断断续续地和俞子瑜交流,但我还是挺喜欢他的,你不想让我做让我们都后悔的事情吧?”
他有意抛出了一个伏笔,果然,立刻看到楼辰沉默了下来,站在原地。
楼辰的脸上出现了沉思的表情,显然,他和俞子瑜想的一样聪明,否则他不会轻易把他放置在这个位置,俞子瑜虽然喜欢报复,但是损人损己、毫无回报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下一刻,房间突然变得阴冷起来,温度直逼零下。
白色的气流从在场的人的口鼻中溢出,简单的呼吸变成了结霜的雾气。
暗黑的粘稠血迹从窗户的位置蔓延冻结,地板逐渐被血流染黑,如同病毒一般扩散,与此同时,头顶的剧院苍穹的壁画传来了咔嚓一声,画中抱着小孩的女人的脸从中间裂开缝隙,忧郁的面孔因为皲裂的纹路而变成了诡秘的微笑。
剧院的墙壁和头顶的拱幕急速融化,仿佛被烟头灼烧的一张白纸,卷曲而逸散在空气中,超现实的事情正在发生。
与此同时,在最中央出现了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了新鲜饱满的水果,它们被漫不经心地被安置在盘子里,葡萄放在苹果等水果的最上端,颗粒饱满,几乎要一滴滴滚落下来,散发出植物特有旺盛的诱人气息。
俞子瑜拉开了最前端的首席座位,然后坐了下来,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好了。”俞子瑜侧身看了一眼钟表,敷衍地说道,“我们的客人到了,直接坐吧。”
在他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原本空旷的桌前多出了几道扭曲、颤抖的火焰的身影,其中一个黑影径直落在了俞子瑜的正后面,双臂环绕住他身后椅子的靠背,亲昵地将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上蹭了蹭,然后低下头深情地吻了吻他的发旋。
俞子瑜眼睛都没眨一下,好像他已经习惯了。
他从餐盘下面扯出了一张长长的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接受了邀请的人的名字。
“懒惰。”楼辰紧盯着他们。
在楼辰的眼中,傲慢是在用俞子瑜的身体做这些事情,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耳膜里传来的心跳声,愤怒让他的脑袋开始发痛,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但他站在原地没有动,情绪走到了沸点突然凝滞,竟然变得极端冷静。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指抽搐了一下,直视着懒惰。
闻言,懒惰顿了顿,收回了手里的动作。
他好像才注意到楼辰的存在,朝他懒洋洋地挥手:“你好。”
但是,懒惰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回去,突然毫无征兆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抵挡什么空气中的东西,但几乎是在立刻,诧异的表情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浮现了出来,他的身体飞了出去。
“……你真的不会学会分享,对吧?”懒惰稳住了身体,勾了勾唇,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罪魁祸首嫉妒用灰白的眼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拉开椅子,坐在了离俞子瑜最近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像之前他一直做的那样,视线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上,连一秒都不愿意错开。
“主人。”他低声道,“你没有告诉我,你是在他的身体里……难怪我之前……”
“安静。”
嫉妒立刻噤声,乖乖地安静下来,尽管他怀里的人头还在血腥地滴血,但他却表现的好像是个好好学生,爱慕地看着俞子瑜,懒惰给了他一个厌恶的鼻息,然后重新挂上了友善的笑容,从他身后走了过去,拉开第二张椅子坐了下来。
“既然可以直接说清楚,为什么还要在那里和我动手?”
暴食早就拉开了椅子,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下来,他翘着腿,肆意一笑,手朝着桌面上的水果碰去,几乎是在接触到的瞬间,它们就迅速干瘪萎缩下去,失去了原本的鲜活外表,当暴食的手指将它完全抓起来的时候,它们甚至开始啪嗒啪嗒地掉下 了让人觉得恶心的虫卵和蛆虫——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没人能够想象的出来这生命力急速流逝的画面。
他啧了一声,烦躁地将葡萄和虫子一起扔回了盘子里。
虫子蠕动地想要从餐盘里爬走,暴食恹恹地拿起了叉子,直接将它刺穿了,绿色的液体溅在了洁白的盘子边缘,他举起叉子,在半空中看着肥大的虫子尽力挣扎。
懒惰眼都没抬一下,懒洋洋地趴在了桌面上:“因为不想让你把主人的计划打乱。”
他的话音落下,传来了一声细微的爆裂的声音,从仍在熊熊燃烧的烈火帷幕中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所有黑袍的人都发出了急促的呼吸声,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那道身影是如此的曼妙,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就已经让人不由自主地神魂颠倒,人群开始骚.动起来,试图朝着舞台最中央靠拢。
事实也确实如此,它没有固定的人形形态、没有确切的性别,却能够洞察人心,不同的人看到它的样子虽然并不一样,但却有一个共通点——无论他们在生活中如何掩藏自己,它都能够激发他们的内心对性的迫切欲.望。
懒惰抬了抬下颌,权做招呼。
“你好,色.欲。”
模糊的影子看了俞子瑜一眼,下一刻,模糊的线条消失了——它变成了俞子瑜的模样。
虽然在此之前,没有迹象表明色.欲已经现身在现实世界,但俞子瑜并不意外它的出现。
按照他原本的猜测,只要出现了一位地狱乐园的boss,那么其他层的boss绝对也会现身,因为只要突破撕裂了一处地方,就有更多的漏洞暴露出来,差别只在于它们什么时候参与其中、试图接触到俞子瑜了。
“你真好看。”色.欲舔了舔自己的下唇,敬畏地抚摸手背和手腕的线条,对自己看到的新身体很满意,连续几个碰到自己皮肤的动作都近乎猥.亵,“过去几个小时里,为了引诱一个小朋友,我把自己困在一个员工的肮脏身体里……”
说到这里,色.欲厌恶地皱了皱鼻:“那真不是我的喜好,如果不是为了让事情更有趣的话。”
不得不说,这真是太诡异了,尤其是在它现身的时候,异教徒们明显口干舌燥起来,而它自在地舒展自己的身体,似乎极端享受这些肮脏下流的注视,毕竟这很符合它放荡的本性。
暴食翻了翻眼,放下叉子,用力把蛆虫割裂成两半,它终于在抽搐后不动了:“我们来这里不是想看你自摸的。”
“嫉妒了吗?”色.欲微笑道,刻意咬了咬下唇,让那双嘴唇充血,透过俞子瑜纤长的睫毛引诱地看向了暴食,“毕竟我们都知道你永远也不可能有机会。”
嫉妒转过头看向他们,语气平静道:“我还在这里。”
色.欲瞥了他一眼,表情故作震惊,实则语气轻蔑道:“哦,差点忘了跟在主人后面的小影子,怯懦的杂种。”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桌面上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虽然他们的身体根本就没有任何要行动的迹象,肢体语言透露出轻松,但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视在它们之间流动着的血腥的气氛,很显然,它们之间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友好。
懒惰眯起眼睛,手肘放在桌面上,撑着自己的脸颊,懒洋洋地扫过这几位boss的面孔。
这就让它们的某个背着傲慢的计划显得更加不同寻常。
楼辰将一切互动收入眼底,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冷眼将自己获得的讯息拼凑成完整的图景——首先,促使它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傲慢,也只可能是因为它,但这也意味着分歧;第二,俞子瑜还在傲慢的脑海中。
或许,他只需要找到机会,让俞子瑜重新醒过来。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楼辰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一点,为什么俞子瑜被叫做救世主的原因——并不是说他没有实力和傲慢对抗,他们还没有进行到最糟糕的一步,而是因为,他就是代表着硬币的正面。
翻过来,是黑暗,翻回来,是光明。
俞子瑜才是那个能够决定到底是带来灾难,还是结束一切的存在,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做到任何一件事,楼辰不知道俞子瑜此刻是否还清醒着,能够透过占据他的身体的傲慢看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他可能正在评估、或者,摇摆。
那么,他的精神压力一定比楼辰能够想象得到的还要大。
毕竟在你想要成为一个正常人的时候,体内的另外一股力量却在持续不断地告诉你,你是一个怪物,你应该选择另外一条黑暗的道路,你可以成为一个别的人——在楼辰出现之前,他就已经在抵抗这种诱惑了。
这给了他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他本来应该早点了解俞子瑜的。
如果不是这样,或许,就不会产生如今的局面。
楼辰有了一个计划。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坚定起来,眯起眼睛看向了坐在首位的俞子瑜。
俞子瑜一直在用余光观察楼辰的表情,直到他终于在他的脸上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才把手里的邀请名单撕裂成两半,撕拉一声引起了桌面上所有怪物的注意,而他情绪化地推开了椅子,伴随着摩擦地面的响亮噪音,他一脸阴郁地站了起来,缓慢地踱步,手指放在其他boss身后椅子的靠背上滑过,俯视着这几位boss。
压抑的气氛在空气中盘旋,吸走了所有的声音。
“你们知道我不喜欢迟到的人。”
他道,走到了一个空着的椅子上,停在那里的同时,用手指敲了敲靠背,然后抬起头来,环视一圈来到现场的boss,冷冰冰地说道:“看来有人还是不够听话,是吗?”
只有俞子瑜的声音在空中盘旋。
哪怕是坐在席位上的boss,也没有人开口说话,更别说是那群不舒服地坐在观众席上的异教徒们了……黑暗中,阶级和实力意味着绝对的服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俞子瑜的身上,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为此提出异议。
“你想说什么,懒惰?”俞子瑜突然看向了一个方向,因为懒惰偏了偏头,似乎欲言又止。
被他点名,懒惰沉默了一下。
“我想,主人,你可能已经收到了他的礼物,他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抬了抬眼,试探地看向俞子瑜,“一个包裹……我希望他没有把奇怪的东西寄给你,但它似乎很喜欢这样来表达爱意。”
闻言,俞子瑜的嘴角微妙地抽了抽。
尽管懒惰没有说出它的名字,但是,这样熟悉的特征,立刻就让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名字……暴怒。
意识到俞子瑜对这份礼物有反应,楼辰一怔,而懒惰微微转过头,朝他快速眨了眨眼。
就像是一个暗示,奇怪的是,并不像是居心叵测——甚至可以说,懒惰是在帮他。
等一下……
楼辰皱起了眉,为什么懒惰会对他示好?似乎在刻意透露出什么?他不记得他和他之间有什么交集,除了在地狱乐园的时候,但是,这并不足以让他对他如此友好。
他在算计——显然,和俞子瑜有关,而不是和傲慢。
懒惰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垂着头,安分而温顺。
“继续。”俞子瑜道。
“它给你带了另外一份礼物。”懒惰道,“我不知道,我提过他会来,因为是他主动找到了我。”
俞子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懒惰立刻闭上了嘴,坐直了身体。
“我想,那个讨厌的家伙要来了。”暴食皱了皱鼻。
随着他不感兴趣的话音落下,下一刻,舞台的最中央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斑点,就像突然有一滩污水弄湿了光滑的地板,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紧接着,一只苍白地过分的手从黑色的污池中伸了出来,它如同一个正在往上爬行的登山者,手臂上的线条紧绷,微微发力,一道完整的优雅身形就从池水里显露了出来。
仿佛一个湿漉漉的水鬼从湍急的水流里爬了出来。
毫无活人的气息。
他站直了身体,身形瘦削到近乎苍白,给人一种毫无美感、病态的感觉,尤其是他脸上带着阴郁而恼怒的表情,就好像挂在他精致的脸上的一张固定的面具,黑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衣服滴落在地板上,很快汇聚成一条围巾。
他低下身,将围巾捡起来,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抖动织物的时候,从原本空无一物的围巾中,仿佛变魔术一般跌落出了死掉的鸽子、被扯断了一半翅膀的蝴蝶,扑腾腾雨珠一样砸落在地板上,造成了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
一只尚且存活、仓皇试图逃脱的飞蛾在地板上扑腾,青年甚至没耐心等它再次尝试,就已经抬起脚,死死用力碾碎了它,踩着满是汁水的飞蛾残肢走到了剩下的两张椅子之一坐下。
“对不起,主人。”暴怒死气沉沉道,他的胸膛因为过于剧烈的情绪而起伏,苍白的脸颊因为愤怒而浮现出淡淡的粉红色,“我只是、我只是需要发泄之后再来见你,因为我不想,让你生气,不,让我们生气,对不起,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的意思是……”
“看啊,我们之间又多了一个结巴。”色.欲笑了,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轻蔑地哼笑了一声。
暴怒阴郁地看了它一眼,突然抓起了桌子上的叉子,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
“请你们,冷静点。”懒惰坐直了身体,叹了一口气,“你们不想在主人面前,出丑吧?”
暴怒一怔,偷看了俞子瑜一眼,而他仍旧保持着面无表情。
他松开了手里的刀叉,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它们跌落在光可鉴人的盘子里,然后默默地垂下了头,平静着怒气。
“说到礼物,我也有一份要给你的,主人。”色.欲殷勤地从它的椅子上爬了起来,推开桌面上的水果,坐在了桌子上,朝俞子瑜暗示地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剧院的某处,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大概?”
俞子瑜只是眯起眼睛,不为所动。
“所以,现在应该在直播。”色.欲想了想,微微一笑,慢吞吞地说道,“不,那个叫徐鹤的人很擅长这个,所以……现在一定在直播,无论是什么电台,都能够第一时间传达主人的想法,这很好……我希望你喜欢这份礼物,主人。”
色.欲看向俞子瑜,期待地睁大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俞子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