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遗体,多是咸丰命人从街上收玲而来,估计旗兵作乱中,还有众多死难者的尸体留在各家各户,来不及统计。看着地上一具具尸体,百姓中终于哭声大作,许多不见家人的京师百姓,己经可以预料地上那些尸体中,就有他们的家人。
听着众百姓的哭声,看着地上那些尸体,那些作乱旗丁更是按耐不住,他们感觉到自己末日来临,很多人瘫倒在地,就算旗丁中那些自持地位高的参将佐领,也是个个全身颤抖。
恭亲王等人都是叹气摇头,九门提督麾下的那些京师禁军,也是个个张着嘴,那些百姓尸身一具具摆出来时,对他们冲击都是非常大。他们第一次认识到,身为军兵,如果不谨守军纪,会给百姓造成多大的伤害。
咸丰出来,他缓缓看着众人,开口道:“朕曾看过兵书,书上有言,兵是杀贼的东西,贼是杀百姓的东西。身为军兵。本应保护百姓,护卫乡邻。若是不守军法,祸害百姓,便与贼寇无异,甚至更为可恨!”
场内静静无声,上万双目光只是注视着咸丰。
咸丰继续朗声道:“朕惭愧啊。治下的旗丁,做出此等禽兽之举。朕愧对京师的军民百姓!旗人多受朝廷的恩惠,现在却给朝廷给添了这么多乱子!”
咸丰继续道:“对上贼寇畏缩不前,对上百姓如狼似虎。这样的军兵要来何用?”
咸丰喝道:“军无纪不严,旗丁作乱。罪无可恕!今日,我便在众百姓面前,将这些作乱旗丁尽数正法,以告慰那些死难的京城百姓,众旗丁都需引以为戒!”
“朕愿治下清明,天下太平。为此,朕就算刀剑加颈,斧钺临身也在所不惜!”
场内鸦雀无声,咸丰的话,将所有人都吓到了。将这十几个旗人尽数处决?不说各京城百姓听得呆,就是那些哭泣的人们,也是吓得个个。哭声停止。大清开国以来,对于旗人从来都是优待,虽说此时只是十几个旗丁,但是也开了祖宗之前所未有格局。
恭亲王等人,九门提督,还有他部下那些旗兵都是面无人色,只有咸丰身后的新编陆军还是肃然而立,他们个个板着脸,神情非常严肃。
那些作乱旗丁一片的哭叫求饶,他们道:“我们不是作乱,我们是旗人,祖宗为这个江山流干了血,为我们挣来这份钱粮,现在却要收回去,这不和祖宗的规矩。”
咸丰指着地上死难的百姓尸体喝道:“你们的话,对那些死难百姓说去吧。”
咸丰看着对面那些放声哭喊的旗丁眷属,摇头叹息道:“尔等既然觉得朝廷不公。本可向朕发难,为何祸害百姓,做出此等禽兽之举?为肃法纪。朕必定处决你们,不过朕不会祸及你们的妻女,但是他们要出旗为民,自谋生路。”
午时三刻,太阳挂在天空中央,是地面上阴影最短的时候。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中国古代人们迷信的看法,认为杀人是“阴事”,无论被杀的人是否罪有应得,他的鬼魂总是会来纠缠判决的法官、监斩的官员、行刑的刽子手以及和他被处死有关联的人员。所以在阳气最盛的时候行刑,可以抑制鬼魂不敢出现。这应该是古人习惯在“午时三刻”行刑的最主要原因。午时三刻这个时间,差不多是中午的十二点,这个时间,阳气最盛,人的影子最短,迷信的说法中,此时可以用旺盛的阳气来冲淡杀人的阴气。这应该是习惯上“午时三刻”行刑的最主要原因。
咸丰喝道:“来人,行刑。”
口令声四起:“行刑!
一队队刽子手,一身粗麻赤红行头,头裹红头巾,怀里抱的鬼头刀,刀无鞘,刃不见天,全凭一幅赤红的蒙刀布罩着;从宣武门到菜市口街道两旁挤满了愤怒的人群,就连两旁酒楼茶市的人也顾不上讲究身份派头了,纷纷踩着桌子蹬着椅子。街道两旁人群中吐唾沫扔果皮的不计其数,押解的刑部官员也凭空挨了不少冤枉。
以前被判死刑的罪犯押解出狱,出宣武门走菜市口,有身份的坐骡马拉的站笼刑车,没有身份的则被武装押送戴枷上镣,临终过闹市。有身份使上“送行”银子的,刽子手会叫一声:爷!我伺候你走,也是吃哪碗饭办哪桩差,您放心走好。刽子手手上的劲掌握得非常准,断头不掉头,以便于人家家人抬尸,缝上头落个整尸下葬。要是碰上没地位没使银子的,提刀斩首抬脚蹬尸,一句客气话都没有。
不过这次是皇上亲自监斩,而且又都是旗人,所以,这些刽子手倒是十分客气。临街的铺店都要在门口放一张条案,上面摆着三碗白酒,有的还放着酒壶,壶嘴朝外,示意送行。大讲究的铺店还要摆上几碗蒸菜。犯人可以不停不看,可以不吃不喝,但送人上黄泉路上不能没有酒没有菜。在谁家门口喝了酒吃了菜,谁家就积德有报。铺店前要挂红绸子贴红对子,像办喜事一样。
作乱旗丁按规矩由东向西两行排开,送魂酒送上,各人既然都要归西,此时已经是回天乏力,但是这断魂酒却是不能不喝,不然到了下面都是要受到阎王小鬼的欺压。
时辰一到,报时官扯破嗓门大声报时,监斩官手握朱笔,连连勾画,咸丰当然不会亲自做这些事,刽子手各就各位,从东到西,依次砍头。这时有人托上红托盘,上面有三大白瓷盅,一盅是水,一盅是茶,一盅是酒,喝什么全在刽子手。一般是先含一盅水,是清水,漱漱口,吐了;再干那盅酒,也是含在嘴里不喝,喷在鬼头刀刃上,让刀喝酒;最后那盅茶是要喝的,喝了以后再拖刀砍头。对于跪在后面等着行刑的旗丁来说,这太残酷了,眼看着一颗颗人头落地,一腔腔热血如此喷流,还要等到刽子手清口、喷酒、歇劲、换刀,早就吓得昏死过去了。
清代有个许承尧写过一篇《过菜市口》诗,把菜市口刑场的景象绘得颇具声色,特录于此以飨读者。诗日:“薄暮过西市,踽踽涕泪归,市人竟言笑,谁知我心悲?此地复何地?头颅古累累。碧血沁入土,腥气生伊蹶。愁云泣不散,六严闻霜飞。疑有万怨魂,逐影争啸啼。左侧横短垣,茅茨复离离。此为陈尸所,剥落墙无皮。右侧坚长秆,其下红淋漓。微闻决囚日,两役舁囚驰。高台夹衢道,刑官坐巍巍。囚至匐匍伏,瞑目左右欹。不能指囚颈,一役持刀锋。中肩或中颅,刃下难邃知。当囚受刃时,痛极无声噫。其旁有亲属,或是父母妻。泣血不能代,大踊摧心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