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李大婶,你这是准备在这里卖茶叶蛋啊,还是跑着来看你的期货了。”
大同城,霸虎赌场的李二蛋热情的跟自己家门口卖茶叶蛋的李大婶打着招呼。
话说这个李二婶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了。从小他可没少吃李婶子家的茶叶蛋。
李大婶笑道:“二蛋子,看见你大婶了也不给让个座。”
李大婶干脆把茶叶蛋摊和小炉子都用推车推到赌场门口了。
她是打定主意了,以后就在这里摆摊了,这样平时听什么消息都方便。
说来也奇怪,自从期货这个彩头推出来之后,李二蛋发现如今赌场来往的人层次越来越高。
以前来耍钱的都是各个江湖混混和老赖,大家在赌场里想博一个富贵。
但是现在来赌场的,有卖大米的小贩,有卖茶叶的商人,现在连卖茶叶蛋的都干脆把摊子搬过来了。
而且还有很多读书人也开始来赌场了,这所谓的“张粮期货”怎么诱惑力这么大。
这就是孙奕的第三计。用张家的采购和供货协议为基础,弄出的“张粮期货”。
孙奕怎么说也是做金融的,这个事情自然理解比别人要深刻的多。
其实历史上的期货早在十三世纪就出现了,那个时候就是一个未来执行的合约。
但这个合约通过适当的手法,完全就能变成赌博的色字。
张粮期货合约期是三个月,三个月到期了,就要买入或者卖出平仓。
不然就要按照标价足额支付金额,来实现交易。品种限定于三个城市周边的水稻。
或者是买对应的粮食,或者是卖出对应的粮食。这个交易的单位是手,孙奕设计的合约单位是一千斤一手。
一千斤大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正好是一家人半年左右的口粮。
大家心里比较好接受,而且他给的保证金比例只有一成,也就是百分之十就可以来进行交易。谁家买不起一百斤大米啊。
所以大婶子啊什么的都敢来赌,一天六次报价,每个半个时辰集中交易一次。
每次一炷香的时间,你可以买高也可以卖低,只要你开出来的价格有人接受,那么钱你就拿走。
但如果你开出的订单,比如你四两银子的一手合约,价格跌倒了三两六钱,你交的钱亏没了,那么你要么补仓,要么被赌场平仓了。补了钱就能继续玩这个游戏。
规则就这么简单,但是玩法变化千变万化。而且这个事情是跟粮食价格贴近的。
如果有人恶意操纵,那么大家完全可以不开单给他,让他到时候没法平仓,到时候只能高价回购。
就是这么简单的赌博品种,立刻吸引了各个阶层的注意。
因为很多读书人都觉得这个不就是猜粮价涨跌嘛。但是后来他们发现,这个游戏异乎寻常的复杂。
如果天气不好了,明年粮食可能会歉收。
如果今年不下雪怎么办,明年还是歉收啊。
如果有人囤积粮食怎么办啊,那价格不是会长了。
所以天下万物瞬间貌似都能跟粮价挂了钩。各种预测手段,那真是层出不穷。
孙奕本以为这个东西让大家接受要花点时间,结果他发现自己彻底错了。
期货推出不到三天,各种玩法老赖就研究透了。而且编出了各种歌诀来预测下一个时辰的价格涨跌。
对于他们来说,赌什么不重要,只要你有规则,知道怎么赌就行。
至于赌得东西值钱不值钱,他们才不关心呢,只要有人赌就行。由于交易的频繁,爆仓也时有发生。
但是这些钱不是赌场拿了,他们都是输给了赚钱的人,大家的怨气也不好发在赌场身上。
赌场只管抽成,每次交易收三文钱。虽说不便宜,但是也可以接受。
而且赌场伙计原来都是催促客人跟风买定离手。现在伙计一天天最忙的就是劝客人说:“今天行情不好啊,赶紧收手吧,要不本钱都没了。”
倒不是赌场伙计良心发现,而是他认识到,如果客官被迫平仓之后,那么很可能再也不来了。
但是不论输赢,只要他们还参与这个游戏,那么赌场就有钱赚。
而且通过这个产品交易,孙奕竟然完成了大同、朔州、太原三城的紧密联合。
现在赌场每天都会派人送信,打听三个城市的粮价走势。
就这样,张家和何家的粮食交易战都没有打起来。张家的赌场就已经赚的盘满钵满了,招聘伙计的广告一天三刷,就是为了招聘到合适记账的。
张家价格竞争所带来的些许损失全部被赌场填满了。
孙奕不得不考虑怎么把这个品种限定在这几个地方,因为估计再这样扩展下去,别的赌场眼红,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端呢。
但是他设定这个交易品种的初衷就是为了平抑张家粮食订单的价格波动。
所以只要这个目标达到了,别人用这个创意赚钱,他也不是很在乎。
只要他们守规矩,相信赌场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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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城内,何府大厅中一片死寂。何劲年和何强都默然不语。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他们连交手都没,就这样输了。他们是在大同城内低价出售粮食。
他们也抢断了张家在附近的粮源。但张家似乎完全不在乎,仍在按照正常的价格销售。
当何家商号的粮食价格降了一成之后,何家商号发现他们的货不够卖了,他们的货竟然供不应求。
张家干脆拉着粮车过来采购。何家商号卖出一斤就亏一斤。
但何家商号坚持住了,他们卖了整整三天。可到头来,何家商号的人发现张家的人跟过节似得过来买粮。
张家粮店干脆在大同城找了好几个地方作为粮仓,看样子张家的采购不会罢休。
第四天何家贴出告示,禁止向张家卖粮。所有的店铺看到张家人来买粮就往外赶,但他们发现自己的货依旧供不应求。
张家竟然用每袋米一文铜钱的跑腿费在收粮。何家粮商等于成了张家的粮食供货商。
彻底打破何家希望的消息是在第五天传了过来的。
大同、太原城防和指挥卫都传来消息,张家签订了两年的供货协议。
协议条件匪夷所思,左右一句话粮价涨了张家不加价,粮价跌了,张家平价供应,只要城防军安心的采购张家的粮食。
这等于把何家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了。
何家做了半天努力,就是为了用市场销量来作为借口,最后通过上面的压力压迫军方更换采购方。
现在对方做出了这样的条件,军方没有理由不接受。张家自己犯傻,难道军方还能有便宜不占。
仅仅是半个月,何家就损失了数万两白银。更可怕的是,这个事情如果传到了吕阁老等人的耳中,何家这个备选合作商贾,也就失去了存在的资格了。
何劲年一手杵额,说不出的烦心。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斗的余地了。
何家已经输了。现在唯一起死回生的希望,就是张家突然垮台,但是这个可能吗。
何强声音艰涩道:“父亲,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何劲年说道:“强儿,现在这个情况,也没什么可说的。咱们何家损失是损失了,但也还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还是有办法挽回的。
以后稳稳当当的做生意,这些钱,过些年也就赚回来了。”
何强说道:“但是父亲我心里不服啊,实在输的太窝囊了。”
何劲年说道:“呵呵,如果这件事能让你学到做生意的道理,那么咱们输的也不亏。
做生意不就是这样嘛。经商之道,乍沉乍浮。为父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他们张家反应这么迅速,而且招数这么狠。
这完全不像张晋宋的手段。为父跟他也算是认识十几年了,当真是人心隔肚皮啊,竟然完全错估了他。”
何强道:“父亲,其实不然,我听说这件事很多都是他们家大少爷弄出来的,就比如那个“张粮期货”就是他在赌场弄出来的。”
何劲年笑道:“事到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老张家倒是有趣,他们跟大同城防签了采购协议,跟太原签订了契约。
但就是没有跟朔州签订契约,这就是向咱们示威啊,告诉咱们他们随时可以签,他们有这个实力。
听说朔州守备还因为他们不签供粮契约说张晋宋不够意思呢。呵呵,你说可笑不可笑。”
何强道:“父亲,不必太过消沉。这件事情咱们搞不倒张家,还有一个事情可以牵扯出他们的。”
何劲年眼睛一亮说道:“那件事情有眉目了?”
何强笑道:“不错,父亲,今天刚刚得到的消息。宁国夫人府的一个下人终于反水了,而且拿了实在的证据出来。”
何劲年笑道:“好好,这个事情,还要再酝酿一下,毕竟跟他们家还隔了一道,但是估计也快了。
前段时间,吕阁老那里送来消息,说倒张派已经占了上风。让咱们这里也抓紧准备。
虽然咱们商场上输给了他们张家,但是这一劫,怕是他们也躲不过去了。”
父子俩又密议了一会儿,仿佛又找到了曾经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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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何府父子在找信心的时候,秦锦珊大姑娘也在找信心。
她已经好几次给张府送信,想要约勤哥哥出来了,但是得到的回复一直是,张公子很忙,没时间见她。
这让她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仿佛被始乱终弃了一般。
她此刻手里拿着的正是当天孙奕最后见她的那天,遗失在归月寺的那本诗经。
现在诗经正翻开在一页,只见上面写着:“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意思是说一个女子自从加到夫家,三年穷苦受煎熬,一直紧守妇道,做妻子没差错,而夫君却仍奚落不断,繁重的家务女子不辞辛劳,可是家业渐成,丈夫竟然对妻子不断施暴,打骂女子。
当年发的誓言要白头偕老,而现在丈夫却已经变心,海誓山盟犹在耳,哪料反目竞成仇。
诗经中这个女子无可奈何,最后只能自怨自艾的就此终了。
只是秦锦珊秦大姑娘是这么好背叛的吗。秦姑娘眼中,慢慢露出了一丝狠色。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