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十余步,忽然右边站立着的数名大汉呵的一声散开,我转头望去,竟是一头蛮牛从伙头帐处奔出。蛮牛身躯庞大无比,双眼通红,数名大汉赶上围住,却都被蛮牛给撞飞了。随后蛮牛直朝我与潘临站着的地方奔来,一路踏得大地轰轰作响,气势甚是惊人。
潘临怒道:“畜生,放肆。”横身而出,用他那巨大的身影挡在我身前,摆好架势,待蛮牛冲近,双手猛然抓住蛮牛的双角,徒然大喝一声,便将其压倒在地。这一招,力道刚猛至极,竟强过了蛮牛这一撞的力道,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我不禁赞道:“潘大帅好神力。”
潘临让四五个大汉过来压住蛮牛,起身笑道:“在下山野粗人,空有一身蛮力而已,不足挂齿。”
“潘大帅过谦了。”
“实非过谦,比起匹夫之勇,我更佩服的是智谋之士。曾闻许贡那厮,在与严公相斗之中,便吃足了火牛计之苦,最后落得个身死的下场。此岂非智谋不足之故。”潘临说着望向地上那头蛮牛,道:“这头牛是用来招待严公的,不想竟然垂死抵抗,跑了出来,惊到严公之处,还请见谅。”
潘临今日这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之中,都无不是在向我挑衅,然言辞中却又说得十分婉转,让我不好发作。看来我若不再狠狠压一压他的气焰,那今日谈判,恐怕主动权就要落入他的手中了。这厮想在勇力上扳回刚刚比箭落败的耻辱,那我就得在力气上赢过他,眼下我五人之中,力气最大的便是鲍出,但他重伤刚愈,恐怕难使全力。
想到这,我本能的望了鲍出一眼。鲍出也刚好在看我,只见他微微一笑,似是胸有成足。果然,他脚下忽然一动,一颗小石子飞出,撞向了蛮牛的肩部神经。蛮牛吃痛,嗷的一声,竟将那四五条大汉都给掀翻在地。潘临一怔,正要冲向前去,却见身旁一条大汉早飞身而出,凑到蛮牛身前,双手大张,捉住了蛮牛一条前腿与一条后腿,奋力向上一提,便将蛮牛整只扛起。
这一举动,直惊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潘临惊问道:“这位壮士是?”
我得意的笑道:“此人便是力扛千斤闸的鲍出,鲍文才也。”
潘临叹道:“真勇士也。”急让数条大汉上前,将蛮牛绑住,押回了伙房。
“严公,请到帐中说话吧。”
接下来再走多十数步,就进了帐,我心想潘临现在应该不会再耍什么手段了吧。谁想一进帐门,潘临便笑道:“严公,我山越人最自豪的不是箭术,也不是个人的武勇,而是山越之民的铸造术。”边说边让众人落坐,潘临自与我坐于上座。看大家都已坐定,潘临又道:“严公,你前番在斯从那取得的软金甲,可还好用。”
软金甲一直就穿在我身上,确实是非常实用,这点倒也不能抹杀掉,于是我笑道:“软金甲轻便坚固,确是一副难得的好甲。”
潘临笑道:“软金甲虽好,却还得有一柄好兵器配上才算最好。”随即拍了拍手,一条大汉从帐外双手捧着一口宝剑进来,潘临起身接过,道:“严公,我山越之民,没有什么好的见面礼,这口宝剑是我族中名匠所铸,削铁如泥。今便送与严公,严公将来上阵指挥大军,仗此剑而出,必可威镇四方,不用之时,亦可为佩剑。还望笑纳。”说罢以眼视羽仁,羽仁会意,取过一口大刀来。潘临指着那口大刀一剑斩落,大刀的刀身立即应声断为两截。
“好剑。”众人无不喝彩。我起身过去,看着那口宝剑道:“好剑啊好剑,只不过我已有一口上好的佩剑了。”
潘临笑道:“严公身上这口佩剑怎比得上此剑,换了便好。”边说边将剑递过来与我,我笑道:“我身上这口剑佩带得久了,也有感情。本不想就换,然大帅的美意,我又岂能推辞。”顿了一顿,又道:“我看不如这样,就用大帅这口宝剑将我这口佩剑砍断,这样我也不用再为难,从此就佩带大帅赠送的这口宝剑,不必再更换了。”
“哈哈,严公若舍得,又有何不可。”
我微微一笑,将腰间佩带的龙渊宝剑拔出,顿时寒光四射。潘临见状亦为之一震,心想这口剑端得非凡,然话既已说出口,也不能反悔。自己手上这口宝剑纵然不敌,也不致落败。于是把剑一伸,说道:“严公,就用你的佩剑来砍这口剑吧。”
我微微一笑,举剑劈下,镪的一声,潘临手上那口宝剑应声断作了两截。我摇头道:“看来是无福消受大帅的宝剑了。”
潘临满脸涨得通红,然转眼即逝,他笑道:“原来严公已有宝剑如此,倒是我现丑了。见笑。”
“哪里,哪里。”我笑着邀潘临重新入坐,其间注视他的双眼,已无先前那股傲气,我心知他不再有轻敌之意了,便笑道:“潘大帅,我此番来意,想必你也知道了。如今山越之中四分五裂,其中实力最强者,除了潘大帅你,便数丹阳费栈最强。其余众多分散势力,多为观望,不足虑也。若潘大帅能与我军结为生死同盟,我大军愿助大帅一举平定山越,将来世代友好,岂不美哉。”
潘临点头道:“与严公结盟确是我山越一大幸事,然如今费栈与鄱阳贼首彭虎勾结,实力强我十倍不止。若要与他相斗,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我道:“潘大帅此言甚是,我在秣陵便已派人对费栈与彭虎做过了一番调查。具体的情况,还是由虞先生来讲吧。”将虞翻介绍给潘临。
潘临拱手道:“原来先生便是虞仲翔,从前便听我父提起过先生的大名。幸会,幸会。”
虞翻拱手回礼,随后说道:“费栈在丹阳大山中盘居多年,麾下士兵绝不低于五万。而彭虎霸住鄱阳,麾下士兵亦不少于五万。这两股势力相加,兵力已不下十万,我们若想歼灭他们,则切不可力拼,只能智取。”
潘临问道:“该如何智取?”
虞翻道:“费栈与彭虎二人表面上虽是同盟,暗地里却总想吞并对方。我等正好利用这一点,加大他们之间的冲突,待其自相残杀后,我等再出兵击之,可事半功倍也。”
潘临抚掌笑道:“好计,好计啊!我总想着要怎么将他二人逐个击破,却没想到这一层。还是虞先生高明!佩服。”
虞翻摆手道:“诡谲小计耳,不足挂齿。”
我笑道:“此计只是个方针,具体如何实施,还需再从长计议。眼下我倒有个想法,可以马上实施,就是不知潘大帅意下如何?”
“是何想法?严公请说。”
“我听武儿说过,大山之中粮食稀少,山民多以打猎为生,而打猎多是男子的事。现如今山中的男子却大多随大帅你出征,山中之民生活恐怕将更为艰苦。我的意思是将靠近大山的那些荒地交给你们的山民去开垦,我将提供给你粮食与农具,再让一批农民来教你们的山民耕种。如此一来,以后你们也能自给自足,世世代代与我们汉人平等。不知此建议,大帅可纳否?”
潘临听得心头一阵巨动,这件事他是连想都没想过,一直以来,在汉人眼中,山越人就是蛮族,根本就没有平等相处一说。想不到现在竟然要提供给他这么多的东西,还要让他们和汉人平等,这可真是难以相信。果然潘临半晌才应道:“严公你这……这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若真如此,我该替山中万民多谢严公了。”
我笑道:“不用谢,不用谢,其实……”压低了声音,“……我母亲就是山越人,我也算是半个山越人了。”
潘临听罢,哈哈大笑,再也没有疑虑。这时,伙头兵已将酒肉送了上来,原来那头蛮牛已成了众人的盘中餐。
潘临大笑道:“今后大家就是兄弟了。”举起酒杯,对我道:“我先敬严公一杯。”
我将酒杯拿起,与潘临对碰后一饮而尽,随后大口吃起了牛肉。同盟一事,便在吃喝之中,更加坚定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