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一看到解意便皱起了眉:“怎么回事?意怎么还是这么瘦?脸色也这么坏?”
解意淡淡一笑:“大概是夏天到了吧自然现象没什么大不了。”
一顿饭下来程远熟不拘礼与林思东一左一右使劲劝解意多吃。解意勉为其难地吃了一便放下碗起身离开了餐桌。
老于、老秦都是做房地产的大老板最近在海南投入了不少资金。他们身边都跟着一个美丽的女孩大概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背心、牛仔短裤露着浑圆的胳膊腿戴着细细的金项链、金手链、金脚链胸脯饱满腰肢纤细皮肤已经晒成浅棕色头剪得短短嘴唇红润牙齿雪白真是青春洋溢。
两个女孩子很大方当着其他人的面与老于、老秦打情骂俏各种略带粗口夹杂着淫猥的话熟极而流地滔滔而出丝毫不见一避讳。
老于五十余岁已经瘦成了人干老秦则胖胖的头已谢了两人边吃饭边与她们调笑着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程远看解意远远地站在阳台上便轻轻碰了碰林思东:“瞧像这样两个美人陪在身边日子不也一样好过?你看你们两人熬得个个都像鬼一样。”
林思东瞟她们一眼无动于衷地:“这种孩子要来干什么?最多上上床罢了。跟她们连话都没有什么可的场面上更加带不出去。”
程远微笑:“还是可以用一用嘛让意休息休息。”
“你个王八蛋意一直在休息不用你来操心。”林思东笑骂道随即叹了口气。“我自己倒没什么现在最担心的是意的精神状态。要不然你去帮我劝劝他。”
程远欣然从命:“好我试试吧可不敢保证有效。”
吃完饭他们扔下碗便上了二楼。林思东过去叫上解意带着他上了楼。
四个男人在客厅里摆下战场解意走进里面的会客室坐到沙上。他一直懒洋洋的脸色青白。
两个年轻女孩子嘻哈笑闹着四处乱窜声音如银铃一般明媚而俏皮。
解意看着窗外的阳光灿烂心里一片空白。
外面隐约听到程远揶揄的话:“老于老秦那两只雏鸡只怕从你们那里弄走三、五十万了吧?”
两个男人打着哈哈语焉不详。
解意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索性躺到沙上这次很顺利地睡着了。
林思东心神不属连输一圈。他叫了两声“意”不见回答便立刻起身去看见他已睡熟这才松了口气。
“老程。”他出来轻声。“你有没有薄被?”
程远立刻去卧室拿了条毛巾被出来递给他看着他心地盖在解意身上本想取笑两句却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罕见的缠绵温柔的神情再看看睡在沙上那个恬静而羸弱的人终于忍住了嘴边的话。
解意的轮廓因消瘦而更见深刻苍白的脸上满是慵倦令人疼惜。
他此刻正在诸多噩梦中挣扎奔逃经过了漫长的拼搏才总算醒过来却觉得更累。他坐起身看看表竟然只睡了半个时。真是长日难竟啊。
耳边传来两个女孩的窃窃私语听真了竟是在讨论两个男人的床上工夫。
解意失笑。现在的孩子多么干脆完全不把这类事当真几乎可以当众表演。这就是代沟吧。
两个女孩看他醒了立刻亲热地移过来与他攀谈起来。
“哥哥贵姓?”听得出来她们仍很天真。
解意极力提起精神温和地:“我姓解。”声音里有礼貌和尊重。
其中一个女孩子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来递给他:“解哥哥很累吧?来抽一口提提神。”
解意以前从不吸烟此时却对什么都淡得很便拿起烟来上。
左边的女孩手里夹着烟指了指右边的女孩:“我叫阿玲她是阿秀。”
解意客气地头:“你们好。”
两个女孩都已脱掉鞋袜盘腿坐在单人沙上手指甲与脚趾甲都涂着鲜红的甲油骚媚得不得了。
解意只是笑。烟顺着喉咙进入肺里让他感到熨帖无比有些神情恍惚。
“解哥哥是做什么的?”阿玲好奇地问。
解意低低地道:“工程。”
阿秀天真地:“解哥哥长得好帅有没有女朋友?”
“还没有。”解意有些招架不住。在他的生活中基本上大家都有一种起码的素质不会去窥探他人的**。他也从不与不懂事的人来往尤其是孩子。
阿秀继续以自来熟的口气:“解哥哥一定很挑吧?想找什么样的女孩子?”
解意笑笑看着烟神情更加迷茫:“这烟是什么牌子?抽起来很舒服。”
林思东在外面听见这句话心里一紧立刻冲了进来看见他手里的烟劈手一把夺过回手就给了阿玲一个耳光。
外面的三个男人听到里面动静不对也都走了进来。
解意一言不起身就走。
林思东怒道:“老于你的妞爱吸什么我不管她如果来害我的人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阿玲已吓得哭起来。
老于上前去温和地责备道:“你这个孩子自己吃就算了嘛怎么乱给人呢?”
解意走出别墅上了车正欲开走程远已追了出来用力攀住车门恳切地看着他。
解意想了想开了车门锁。程远坐上车来把门关上。
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语。
林思东到二楼阳台上往下看见车并没有开走且程远坐在里面便没有下去只余怒未息地坐到牌桌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阿玲怯怯地出来跟他道歉他的气便消了和蔼地对她微笑:“好了我也是一时心急别生气。”着他拉开麻将桌的抽屉拿出一叠钱来递给她。
阿玲接过开心地笑起来。
林思东看着她青春的脸叹了口气:“阿玲你这么年轻染上这东西一辈子就毁了下个决心让老于送你到秀英戒了吧。”
阿玲知道他是设在秀英的戒毒医院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老于无奈地道:“送她去过两次在里面倒是戒掉了一出来又复吸。你知道这个环境根本没办法戒彻底。”
林思东只好不什么了笑着洗牌:“来来来我们三个先打吧。”
楼下程远看着解意毫无生趣的脸轻声:“你也别怪思东粗鲁他是为你好那烟有毒。”
解意沉默半晌淡淡地道:“我知道。”
程远看着他没有一欢容的样子温柔地:“意无论如何你都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别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身体是最实在的。你要珍惜你自己。”
解意转头看向窗外良久方:“我累了。”
程远怜惜地看着他:“你大概是累了休息一段也许就好了。”
解意回头两眼无神。他的声音极轻极轻似疲倦已极:“我一直不知道什么叫爱现在明白了。爱其实跟毒品没有两样当时也许感觉腾云驾雾神仙伴侣醒来后便清楚有害无益然而却总是戒不掉。我现在想戒了他却缠住我不肯放过。”
“这个比喻倒也有些贴切。”程远忍不住笑起来。“这东西其实也可以控制瘾不深就好。”
解意摇头:“已经病入膏肓了。有些大智大勇的人譬如你索性把这种毒当生活调剂品一直吸下去死了拉倒。我却做不到。”
程远看着他再也笑不出来:“要不然你可以离开这里一段日子去别处散散心。”
“去哪里?”解意茫然。
“我在成都买了块地正在兴建大型商城你去看看替我参谋参谋。”程远温和地建议。“那里自古便是富商云集之地可谓十里锦绣。人们生活悠闲不喜争斗到处是茶馆随时坐满茶客。街上永远堆满了人商场里永远熙熙攘攘。每逢周末假日大家商量的都是到什么地方去玩。城外风景多种多样人们生活多姿多彩。我很喜欢那里。你可以去渡个假休息一下。”
解意微笑:“听你一倒象是世外桃源。”
“我觉得也是。”程远愉快地笑道。“很多外地人去了以后就不愿意离开。那儿的人多秀气开朗女孩子美丽热情。我都在考虑想把集团总部移到那边去。”
解意淡淡一笑:“以后吧有机会一定去。”
程远拍拍他的手:“开心一不妨把过去完全忘掉重新来过。”
“我已经没有力气从头再来一次了。”解意极目远眺。天空清朗无云一碧如洗。他的声音平静既无悲也无喜。
程远安慰地:“没事你只是太累再过一阵就好了。”
解意沉默下来。虽然曾经与程远有过一度春风但他们仍然只是普通朋友没有理由让他为自己的事操心。
程远看着他精致的侧脸心里温柔莫明:“意我知道思东为什么不愿意放你离开。如果是我我也不愿意。你太出色了。”着他抬手想抚上解意的脸却记起了自己“再不随便碰他”的承诺只得垂下了手。
“我有什么好?”解意苦笑。“像里面那两个姑娘多么年轻美丽明快爽朗无忧无虑。她们涉世不深也就没有什么大的企图容易满足。只要稍加抚慰便把你们侍候得无微不至。在虚伪的商场上混久了只有这样的女孩才能够提神醒脑。”
“所以你很可爱因为你总是看到别人的优。”程远笑了缓缓地。“爱人并不只是爱一张皮的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值得我们深爱。”
解意沉默了。
许多许多次当林思东对他无比温柔体贴的时候他也暗暗地问过自己可不可以像忘掉以前那些痛苦一样忘掉那一段噩梦般的经历?他尝试过可是做不到。多少年了他如此期待渴望着品尝到爱的美酒可是爱情原来只不过是危险至极的毒素。
他生平第一次动了情且决定赌这一记所以完全不加控制对林思东这样一个危险人物一没有设防而林思东这次却做得实在太彻底了。他至今仍然能够清楚地记起那种心痛的感觉那种震撼着每根神经的痛越了任何**上的痛苦将他的心绞得寸寸碎裂。他仿佛能看到自己一颗火热的心迅变冷然后结冰然后砰然绽开带着鲜红的血一块一块地掉落进不知名的虚空再也无处寻觅。
天边太阳从容地隐进蓝天整个世界飘荡着淡淡的青灰色的暮霭树枝间仿佛有轻烟缭绕。
解意推开车门站到安静的马路旁。在这个晴朗的没有一丝阴霾的天地里他胸中只觉空荡荡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天地如此辽阔却没有他立足存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