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启良顿时涨红了脸,他没想到皇上今日竟然这般不给他颜面。他好歹也是朝中的积年老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竟然这么对他?
杜尘澜垂头看向地毯,今日柯启良丢了大脸,日后见了他也不知能不能得个好脸色了,多半是会迁怒自己的。
只见柯启良瞬间老泪纵横,匍匐在地上呜咽出声。
皇上这是在逼他啊!他是查太后一脉的官员,如今查氏暂且式微,不少官员受到了牵连,丢了官职,皇上是不想忍耐自己了吧?想趁着查氏还未缓过来,将自己给铲除了。
“臣知自己年迈,不能再为皇上分忧了。当年先帝还在世时,一直对臣说将来定要辅佐新帝,臣满惶恐应下,道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毕竟柯氏历经三朝,自高祖皇帝打江山时,柯氏便追随左右了。只能怪臣无用,对不起列祖列宗,更对不起先帝的嘱托。”
杜尘澜顿时觉得好笑,已经开始忆往昔了?不但抬出了先帝,还抬出了高祖皇帝来,看出这柯大人不想辞官了,嘴上说着自己无用,却明里暗里挤兑皇上不念旧情。
果然,皇上的脸色阴沉如水。柯氏是京城世家之一,在京城盘根百年,姻亲遍布,他也不过是试探一番,谁想这柯启良委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了,连先帝和高祖都搬出来了。
就是这般,那辞官两字也没轻易说出口。
“柯爱卿,刚才朕不过是一时失言,爱卿这是作甚?你们柯氏对朕忠心耿耿,你为官多年,为朕排忧解难,乃是朝中的肱股之臣,你又何必如此?”
皇上叹了口气,忙不迭叫周绵将人给扶起来。
“快!周绵,还不将人给扶起来?”
周绵立刻小跑着上前,将柯启良给搀扶了起来。
柯启良虽心中有些怨气,但也知道见好就收。他明白皇上不是看在自己劳苦功高的份儿上,而是看在家族的面子上。果然,父亲说的是对的,只有家族昌盛强大了,族人才能在朝堂站稳脚跟。
他转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杜尘澜,朝中无人,再有能耐,也是孤立无援。
“朕知你为了军饷和粮草发愁,不过现在是年底,秋收交上来的税收也没多久,为何还如此拮据?”皇上忍住怒气,质问道。
“回禀皇上,这场仗来势汹汹,也不知要持续多久,咱们得最好万全准备啊!战争最消耗的就是粮草和银钱,长久下来,必定吃不消。”柯启良叹道。
御书房内顿时静默了下来,皇上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因此,朕才想尽快结束战争。现在国库还供得上,先供着吧!朝中开源节流,做好长期应战的准备。”
皇上甚至已经打算从明日开始,缩减宫中开支,一切从简,不可铺张浪费。
“皇上!明年这河防、江防等需要加固,您之前还指定了计划要重新改道漕运,这?”
皇上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改道漕运可以缓缓,这加固提防倒是不可缓。”
“杜爱卿!你有何见解?”
杜尘澜正神游天外,冷不防听得皇上提问自己,连忙回过神来。
“回皇上!要说解决根本问题,短时间内自然不可能。但若是就年初修建和加固河道,臣倒是有个小小的建议。”
“哦?你说!”皇上顿时面露喜色,杜尘澜每每都能给他带来惊喜。
“士农工商,皇上您觉得这里头最有银子的是谁?”
皇上疑惑,“这自然是商了!”
“那不就是了?朝廷没银子,商贾有啊!”杜尘澜笑着道。
“杜御史可真是异想天开,商贾除了交税之外,怎可能舍得掏银子?商贾精明,心中更无大义,想要他们的银子,难!”柯启良摇头,而后面带讥笑道。
“商人重利,这毋庸置疑,自然得让他们看到利,才能驱使他们掏出银子来。”
皇上越听越糊涂,“看到利?什么利?难道你是指买官?”
杜尘澜立刻摇头,“非也!皇上还记得之前的承租制吗?”
皇上闻言略一思忖,立刻恍然大悟,“你是说将这些承租出去?可修建和加固河道、江道与这承租制有何关系?”
“码头啊!江道上有关卡可收税,那这码头,只要是运送货物或载人的船只,到了码头也一样要付银子。”
杜尘澜语毕,皇上和柯启良依旧是一头雾水。
“自然要付银子!”柯启良疑惑地道。
“那不如将码头承租给商贾,朝廷与商贾分成收取银子。商人逐利,他们自然愿意。朝廷从商贾手中得利,成立专门的衙门管制税收。而修筑江堤等,承租的商贾也要按照分成出其中一部分,算是减轻朝廷的负担。只是参与修筑其中一个堤坝,他们会用意的。”
“另可在码头边修筑库房,将库房租给需要临时置放货物的商贾。租子可稍稍提高一些,但必须得有官府监督管控,确保货物的安全。”
杜尘澜在两人若有所思之时,接着又道:“这部分银钱也可用来修筑和加固江堤,朝廷不用再另外开支,还可为国库增收。”
柯启良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虽说这两点看似简单,但的确为朝中解决了一大难题。每隔三五年就要修筑江堤,所消耗的银钱可不小。倘若再遇上要加固城池等,这就消耗更大了。
杜尘澜刚才的法子,便是让朝廷和商贾都有利可图,也没苛待百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皇上若想要改道漕运,银钱上其实也不难。漕运所过城池,必然比其他城池要富足些,相信很多州府都眼巴巴地盼着呢!要新建码头,自然不可能如之前那般,可请那些商贾捐银子,将他们的壮举刻在功德碑上,只需稍作挑拨,便可获利。商人虽重利,可他们的身份却是被人诟病的,刻在功德碑上,那是流芳百世。谁要是上了,就挣得了好名声。”
柯启良看着杜尘澜侃侃而谈,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之后朝中若是有信心能控制漕运,便可如法炮制之前的承租制。”杜尘澜只是说了个大概,其他的事情也用不着他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