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常淡定的看了眼迟南:“放心, 我是个非洲人。”
迟南比他更淡定的说:“我从没抽过奖。”
“点数大的人获得赦免权吗?”迟南又问系统。
[请两位梦游人先掷骰子,获得赦免权的规则我们稍后公布]
系统毫无抑扬顿挫的回答,彼时已经有工作人员拿来骰盅和托盘。
所有人:“……”公平公正是开玩笑的吧?听起来怎么好像在搞内幕。
叶常看向迟南:“那我先?”
迟南点头。
于是叶常神情自若的摇起了骰盅, 从晃动中传来的单调声响可以判断,骰盅里只有一颗骰子。
几个围观的梦游人一瞬不瞬的看着叶常的动作, 都紧张得不自觉屏住呼吸,特别是黑茶, 额角已经浸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不到五秒, 叶常停下来手里的动作,骰子撞击的清脆声响截然而止。
“我开了?”他在征求迟南意见。
“嗯。”
叶常掀开骰盅, 笑了笑:“六点。”
听到这个数字, 黑茶两眼几乎一黑,心里想完了。
按照一般规则, 肯定是点数大的获得赦免权, 虽然他理智上不希望叶常有事,但对方如果是他当弟弟一样看待的迟南,他也还是有点私心的…
接着迟南拿过骰盅, 随心所欲的晃了两下就停下了,打开:“一点。”
系统的声音随之响起:[经由造梦人决定, 将死亡豁免权送给点数低的人]
众人:“……?”这结果真是想不到, 就好像是系统看人下筷一样。
叶常耸耸肩:“我就说, 我是非洲人,恭喜南哥。”
迟南并没有觉得开心或者侥幸, 他沉默片刻说:“我觉得这个系统不大正经。”
系统:[……]被造梦人控制的它无话可说。
黑茶突然急道:“我的好感多,我也不是这么急着实现愿望, 能不能把我的好感转移一点给他们俩?百分之九十的死亡概率让叶常怎么办啊?”
大波浪叹气:“噩梦世界里并没有好感交易所。”
“这可怎么办啊这…”
和黑茶的一筹莫展不同, 当事人叶常淡定得让人无法理解:“没事的, 百分之九十不是百分百,或许我足够好运也讲不定。”
迟南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是非洲人吗?”
叶常一愣,随之笑了笑:“可不是还有南哥你吗?我蹭你就好了。”
迟南:“…嗯。”
叶常:“我有预感,下一个噩梦副本我们还会在一起。”
“我手气不好,但预感很灵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迟南垂下眼皮沉思了一会儿:“我…会尽力的。”
他好像从来没尝试过,给别人承诺什么的。
好感度核算完毕后,因为这次过完本没人兑换愿望,一行人很快被送往造梦世界四大城池等待下一个副本。
和迟南、黑茶一起被分往子城的,只有叶常。
黑茶已经从刚才的愤愤不平和担忧中缓过神来,他相信只要有迟南在,他身边的人总能化险为夷,此刻心情也放松了下来:“我们都在子城,新副本到来前这段时间能一起吃吃饭喝喝酒。”
还是那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火车,在黑暗中摇摇晃晃往前开。
一路上黑茶絮絮叨叨找话题,迟南则安安稳稳的躺在卧铺睡觉。
而叶常就像迟南第一次坐这趟火车一样,趴在窗边长久看向黑漆漆的旷野。
列车走廊上暗暗的亮着灯,窗玻璃上倒影着迟南睡着的影子。
“这鬼地方天永远不会亮,待久了人容易抑郁。”黑茶手托下巴,若有所思嘟哝了一句。
叶常弯了弯唇角:“我倒是挺喜欢夜晚的。”
“哈?你这是待得不够久,再待一阵就不会这么觉得了。”黑茶理所当然的说。
“或许吧,”叶常推了推眼镜,“白天我很容易犯困。”
“以前我也以为我是夜猫子,可到了噩梦世界,才知道我有多怀念白天。”黑茶叹气。
叶常笑了笑,没讲话,很自然的从书包里掏出习题册…
黑茶惊讶的看了眼叶学霸,把絮絮叨叨的废话吞回肚里,可他实在太无聊了,闭嘴了不到十分钟,又开口:“对了,还没问你住在子城哪一区呢?近的话下火车后一起涮火锅吧。”
叶常从兜里掏出居住证看了眼:“北三区,57号楼206.”
黑茶眼睛亮了亮,激动说:“卧槽!真巧!我们邻居诶,我是57号楼205…诶等等?你说你几号楼?”
“57号楼,206。”叶常又重复了一遍。
黑茶不可思议的挠了挠头发:“不对啊,206是迟南的房间…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叶常于是把自己的居住证展示给黑茶看:“我也不知道,就是这么写的。”
黑茶看清居住证上的地址,更困惑了:“可这太奇怪了…”
“会不会是房间不够?所以我和南哥要挤一间公寓?”
“屁,子城最少的就是人,最多的就是烂尾楼一样的空公寓。”
“那…大概是系统出了什么bug,把我和南哥绑定了吧。”
叶常看了眼熟睡的迟南,淡声说,语气里完全没有疑问,黑茶甚至从他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品出一丝丝开心…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叶常自我介绍时,说过他是弯的…
经过黄昏游轮上他表现的种种,还有此刻他不经意流露的开心…黑茶合理怀疑这高中生对迟南是有点意思的。
“叶同学,我八卦一下啊,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黑茶问。
叶常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好看的。”
黑茶下意识看了眼长得十分好看的迟南,又问:“还有呢?”
叶常这会儿倒是想了想:“有泪痣的。”
“哈?”黑茶看了眼迟南眼下两颗泪痣,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那…性格上呢?不会只有外表上的标准吧。”
叶常笑:“大概是,和我相似的吧。”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样貌也是,我还挺自恋的。”
这句话听得黑茶云里雾里,直男如他,对gay的情感自然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在他看来叶常是个可靠又温柔的孩子,如果迟南也喜欢这类型的话,倒是好事。
醒过来的迟南知道叶常又和他一屋后,只神色淡淡的嗯了嗯。
“介意吗?”叶常问迟南时,脸上的笑都懒得藏,明晃晃的。
迟南虽然木着脸,但嘴唇不经意的抿了抿:“不是很介意。”
他的小动作被叶常捕捉到了:“那就是有点介意了。”
叶常逗他。
迟南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嗯,你也知道,我容易流眼泪,怕外人尴尬。”
面对这种好像不是很在意脸面的人,他不介意明说。
“如果因为这个的话,用不着介意,”叶常定定的看着他,“我已经习惯了。”
迟南唇角扯了扯:“…好的。”
事实上他自己也哭习惯了,在叶常面前。
谁让这家伙有事没事就和他来点肢体触碰…在明知他会因此流泪的情况下…
频繁得好像故意的一样…
“那我不客气了。”迟南补充了一句。
叶常脸上的笑扩大:“请随意。”
一旁的直男黑茶受不了了,狠狠打了个哆嗦就默默坐到另一边去…
两人在子城继续当室友这段时间,迟南也比之前自在了许多。
他喜欢吃甜食,但因为甜会导致泪腺崩溃的情况,以前都是独自躲在房间里吃。
现在造梦世界给他绑定了室友,没有单独空间的迟南开始肆无忌惮的在叶常面前抱着冰激凌,边流眼泪边一勺勺往嘴里送。
叶常将刚刨好的抹茶红豆冰递给迟南:“这是你说的糖分过敏?”
“怕你介意。”迟南不客气的抱着抹茶冰,淋上厚厚的炼乳。
“怎么会,”叶常将目光移开,继续回到习题册,“我喜欢你哭的样子。”
他最后这句话说得很轻很轻,在迟南听清楚前,已经被翻习题册的沙沙声淹没。
时间过得飞快,他们在子城的公寓里待了一周,下一个副本的邀请函才送了过来。
这会儿三人在206正开开心心吃着牛油火锅,门突然响了。
所有人夹菜的动作都顿了顿。
“谁啊?”黑茶为了掩饰心慌,提高了音量。
“先生,有您的快递。”门外的人说。
“好,稍等。”叶常放下碗筷,起身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两封信插在门把手上,他四下里望了望,取下信封关上门。
“来了吗?”黑茶看他拿着信封走进屋,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再没心情涮牛肉。
叶常不动声色的打开信封,眉头皱了皱:“是两份志愿者申请表。”
说着,他将志愿者申请表递给迟南。
“烛人节志愿者申请表?”
迟南将表单飞快的看了遍,上面已经帮他和叶常填写好了名字,也贴了张一寸照,他们需要填的只有过往病史和服药情况等个人情况。
迟南注意到在个人情况里有个重点选项:是否畏光?
难道这次的副本和光的关系很大吗?
“看来这次我们的身份是烛人节的志愿者。”叶常从书包里拿出笔,飞快的将志愿申请表剩余部分填好。
他还很默契的将笔递给迟南。
黑茶已经没心情吃东西了:“我去205看看,有没有我的快递。”
不到五分钟,黑茶折了回来,脸色更加沮丧了:“完蛋,没我的。”
迟南点头:“看来这次我们三不是一个噩梦。”
“怎么这样…”黑茶沮丧的坐回原味,看着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红油和翻滚的牛肉,拿起筷子又放下。
迟南将熟得刚刚好的牛肉片捞起来:“快吃吧,待会煮老了。”
黑茶点头,扒拉了两口碗里的肉片又放下:“我没胃口了。”
迟南没讲话,倒是叶常温声说:“放心,有南哥在,我会没事的,回来我们三继续涮火锅。”
黑茶撇嘴:“呸呸呸,你别说这种听起来很flag的话…”
叶常:“好,呸呸呸。”
黑茶这才惴惴不安的收了声,迟南又将新鲜的牛肉倒进锅里:“回来换个锅底吧。”
“我想试试芝士的。”他说。
那天他们填好志愿申请表后压在桌上,第二天一大早表单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两张老式公交车票,上面写着子城公交气电车趁车凭证,价格栏被划掉,潦草的写了个目的地——烛人镇。
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叶常吐槽:“来噩梦世界不到半个月,轮船火车公交都坐了,有机会真想坐坐这儿的飞机。”
迟南则将之前没吃完的晕车药装进包里,叶常看在眼里,唇角弯了弯:“谢谢。”
他知道,迟南一定是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说自己晕车晕车讨要晕车药的事。
事实证明迟南是对的,他从没坐过这么漫长的公交车,中途也没别的站停靠,他记得中途睡饱醒来好几次,车子还在一片黑暗的旷野里前行。
迷迷糊糊中迟南有种错觉,好像这车子能一直开下去,开到噩梦世界的边境一样。
迟南记得刚开始他是靠着窗睡的,可几次颠簸下来,不知不觉头就枕在叶常的肩膀上,而这小子也不乐意动,就乖乖的让他枕着,甚至刻意坐直了身子让他枕得更舒服些…
“不好意思。”迟南醒过来,忙将自己的头移开。
叶常还是那副温和乖巧的模样:“没事,你可以继续。”
“不了,睡饱了,”迟南难得睡得这么好,“还没到么?”
他看向黑沉沉的窗外,好像起了沙尘暴,许多细碎的尘土黏在窗玻璃上。
“大概快了吧。”
他话音刚落,车上便掀起一阵喧哗——
“看!那边是不是有光?!”
“对对!好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应该是我们的任务地点吧?谢天谢地,总算到了。”
迟南顺着车上众人的视线望了出去,看到黑色与黑色相接的地平线尽头,无数明亮的光点在闪烁晃动。
人是有趋光性的,长期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看到光的瞬间肾上腺素会随之升高。
车上连发出几声欢呼,这趟漫长磨人的公路之旅总算到达尽头了。
虽然前方等待他们的可能是充满恐怖和死亡的噩梦。
随着公交车越来越近,一座灯火通明的小镇出现在荒凉的旷野上,车上众人都有些不适应的用手遮住眼睛,叶常也将原本抱着的书包背在背上,做好下车的准备。
“欢迎各位志愿者来到著名的旅游胜地烛人镇,一年一度的盛大庆典——烛人节,将在五天后举行,这段时间请各位志愿者配合蜡烛厂的女工,完成烛人节最后的筹备工作。”
公交司机向一车拿到志愿者身份的梦游人介绍说:“烛人节是举世闻名的盛大狂欢,象征着光明、自由和希望,相信这段志愿者旅程会给各位留下难忘又美好的回忆。”
车子驶过灯火通明的大街小巷,开向位于小镇中央的广场。
一路上,迟南将脸怼在窗玻璃上,一瞬不瞬的从车里看这座小镇。
远处看烛人镇灯火通明,像一座从黑暗里拔地而起的光明之城。
可一旦置身其中,就能感受到镇子里处处透着怪异。
这里并没有路灯,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只烛台从街道两边的阁楼伸出来,烛台上插满五颜六色的蜡烛,噼里啪啦照亮凌晨三点的夜晚。
已经凌晨三点了,可烛人镇里每一间民居里,蜡烛不灭。
叶常也发现了镇子上的不对劲,若有所思说:“难怪志愿者申请表上特意确认,是否畏光。”
迟南转头问司机:“蜡烛一直亮着,镇上的居民晚上不睡觉吗?”
司机语气里充满骄傲:“当然需要睡觉,但是黑暗会让人做噩梦,所以我们烛人镇有个传统,即使是最深的夜,蜡烛也一直亮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