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也许因为那个不该出现的短信，李国成给王小凤打了电话，问她吃过饭没有，什么时候能回来？放下电话的时候，王光辉看着他笑笑，似乎还笑了一句这么关心之类的话。
路灯亮起来的时候，娜娜还没有疯回来，从二楼的窗户上，可以听到她指挥着一群小朋友冲啊杀啊的。王小凤也没有回家，刚电话里说，店里到了一批新货，她领着人正在清货，还不知道要忙到几点。小原说有点累，提前告辞先回了招待所，于是，李国成陪着还想溜溜军事管理区的王光辉下了楼。
下到单元门口，李国成喊住正领着几个小朋友呼啸而来的娜娜，问她带钥匙没有。娜娜头都没回，只喊了一声脖子上呢，就携了风声领着孩子们呼啸而过。
李国成摇着头笑了笑，有些无奈地对王光辉说：“我这边事情多，她妈也闲不着，这孩子，都快成野孩子了！”
王光辉追着娜娜的背影，笑了，说：“我看着挺好！小孩子嘛，就该疯玩！”
李国成也笑，然后和王光辉一起开始围着马路慢慢转。
“这一趟，没白来！”王光辉似乎谈兴很浓。“从毕业留在北京，我从送外卖、卖化妆品干起，什么白眼没看过？最难的时候，二十二三岁的年纪，一天就三个馒头，晚上甚至还睡过桥洞。”
这是李国成第一次听王光辉谈及成长经历。
“尽管困顿，尽管贫穷，可当时，为了能饱饱吃顿烤鸭，为了能在北京拥有0平米的小公寓，我豪情万丈！现在，别说公寓，不瞒你说，别墅都有了，却没了斗志。这太可怕了！大哥，你不知道，有一天早上我站镜子前，突然吓一跳！”
“怎么？”
“我看到一张爬满皱纹的脸。我记得，当时我还闭了闭眼，哦，原来是错觉！可，这样错觉多了，我就生出恐惧来。后来我才知道，不是脸出了问题……”
看李国成疑惑，王光辉指指心脏的位置，“是这里！是这里生了皱纹，老了！”
“怎么就老了？！”简直无病呻吟。李国成很是不以为然。
“也许，心态吧？不知道为什么，近两年来，尤其是近半年，我的生活进入一个怪圈。钱倒是越赚越多，可心里却越来越没底儿。因为没底儿，这人呢，就越来越浮躁，成天不知想干啥？”
李国成看他一眼，没吭气。
“你说，我一穷地方出来的孩子，怎么就不能像以前，脚踏实地干点事儿？”王光辉语气很是纠结。
“你有钱，又有事业，你跟自个闹腾啥？”有钱不万事足吗？！李国成确实有些不理解。他甚至想，有多少人还在为一日三餐奔波辛劳，王光辉，竟然为钱多纠结？！
“是啊，我自个闹腾啥？！这个问题，我不止一次思考过，却一直没理出头绪。李大哥，你还真别说，这次上喀喇，除了感受藏区风貌，我真把这个问题想透彻了！”
李国成不由站定脚步，眼里带了疑惑。
“我好像回到蹭桥洞那段日子。我想明白，为什么我觉得挣扎？是因为，我的生活，随着积累生出了疑惑。如果说，最初踏入商界，是为了改善生存状态的话，那么，当我达到目的，满足吃得好睡得好需求后，就失去了继续奋斗的合理理由，失去了下一个去发现需求的动力。”
什么叫下一个去发现需求的动力？路灯下，李国成微眯了眼睛，注视着王光辉。
“就好比，一个人，走进只有进口没有出口的死胡同。”王光辉似乎也发现了，自己有些辞不达意，看他一眼，做了强调：“你是不知道，我最矛盾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后来，有商界前辈给我指点迷津，说，这是生意场瓶颈现象。还说，跨跨界、拓宽个领域就好了。我很怀疑！难道，跨界拓领域就能改变陀螺的命运？呃，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觉得自己就是陀螺——在利润这根鞭子驱使下，越转越快，越转越深，越转越无法抽身。”
一番强调下来，李国成依然不甚理解。
“是无法抽身！”王光辉加强了语气。“姑且不论双亲和已经来北京生活的兄弟姊妹需要我照顾，单是底下各个级别代理商，他们也需要仰仗这根利益链。李大哥，我两边都伤不起。”
生意场上的需求和满足需求，还有什么瓶颈和跨界，只有部队生活经历的李国成并不懂。可是，他知道，无论做生意和还是带兵，其实都一样，就是发现问题后，找准问题焦点，然后解决。
“让我说，没出口找出口，没动力找动力。我就不相信，你这么优秀一青年，会整不明白？”也许部队直线加方块的思维方式，让李国成认为，只要能发现问题，那么必然就有能与之对应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王光辉笑了，说：“就是，我还真柳暗花明了。喀喇之行，真让我由内而外重生了一次。我这样说，你不会觉得我矫情吧？”
“虽然，我还不明白你今后的动作和走向，但从你话中，我能听出点社会责任感来。虽然，只是作为你半路上认识的一个大哥，我依然很高兴，也为你感到自豪。”李国成拍拍他肩膀。
“对自己，我也看多后市！”迎着李国成再次疑惑的目光，王光辉笑，“股市用语，就是看好将来。估计，你从没介入过股市。”
李国成也笑笑。笑毕，迅速看他一眼后，语气有些迟疑，问，“光辉，你和小原，到底怎么回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