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彩凤不愧是在省城见过大事面的人,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其含义虽是质问,但毫无质问的语气,反而暗捧了一下杨家回春堂的名号,令杨启东不由侧目,心中警觉:这个女人不简单。不过杨启东一向行事光明,虽然被撞破了,也没有欺瞒的意思,便实话实说道:“二小姐,我之前处理过令弟的事,但心中还有疑虑,所以不得不来求证一番,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见谅。”
“哦,原来如此。”罗彩凤淡淡一笑,旋又问道:“杨少爷在保安队做的是仵作差事?”
“这个倒不是。”
“那之前没有仵作验过我弟弟的尸身?”
“验过,只是杨某心中有些疑虑需要印证而已。”
“原来是杨少爷心有疑虑。难道,心有疑虑便要大半夜的潜入我家灵堂,拿我弟弟的尸身来印证,杨少爷此番作为还真是忠于职守啊……”罗彩凤满脸笑意,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不等杨启东加以解释,又继续说道:“杨少爷不必再说了,我这一妇道人家不懂,也不明白,这件事还是让我爹爹来处理吧,或许他老人家理解杨少爷心中的疑虑……老罗,去请我爹爹和诸位长辈来灵堂一聚,听听杨少爷的高论。”
杨启东心中发苦,这女人果然不好对付,看来这事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别看这罗彩凤现在对他有礼有节,但等人来齐之后他杨启东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亵渎死者,骚扰灵堂的罪名就背定了,搞不好今天就得横着出去。
还好,刚才在罗四身上发现的线索让杨启东有些依仗,他本就想把自己所想和所发现的事公布出来,只是刚才被罗彩凤打断了没来得及罢了,等过会儿人都到齐了再说不迟。想到这里,杨启东也就放下心来,在罗家众家丁护院恭恭敬敬的“护送”下,来到外堂。
或许是还未彻底撕破脸皮,这罗家的人对杨启东倒是没有半点亏待,待他落座之后,茶水糕点依旧端了上来。忙了一夜,杨启东倒真的有些饿了,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草草垫饱了肚子之后,便闭目养神起来。
杨启东表现出来的这份沉稳,倒是让对面的罗彩凤对他高看了一眼,心中暗自揣测这人到底是真有依仗,还是强装镇定。
没过多久,外面就涌进来了一大片人,除了罗家的亲戚之外,看热闹的也不少。罗老爷进门后先扫了杨启东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先把几位七八十岁的族老搀扶到上座。等进来的人各自安静下来之后,这才沉着脸问杨启东道:“杨少爷,还请你做个解释。”
刚才闭目养神的时候,杨启东已经理清了思路并想好了措辞,可是刚一张口还未说话,就见坐在上座的其中一位族老抢先喊道:“骚扰灵堂,亵渎死者尸身,这是重罪!可怜的四娃子在天之灵也不安生啊,还问什么话,直接绑到祠堂按罗家家法处置!”这老头一边说,手上的拐杖还不停往地上杵,显得异常激动。
杨启东疑惑的看了这老头一眼,心想我没得罪过你吧,缘由都不问就绑祠堂执行家法,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再说了,我姓杨,你罗家的家法关我什么事!
“太叔公别激动,等问清楚了再说。”还好罗老爷知道这其中的分寸,现在的情况不像关起门处理自家下人,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不能乱来,只好先安抚了这罗家老祖宗的情绪再做计较。与此同时另外一位族老也出言劝道:“老三,先把问题搞清楚再说……”那老头这才作罢,不过嘴里还是不依不饶的嘀咕着什么。
杨启东这会儿也看明白了,原来这老头在他们罗家的辈分还挺高,再看他脑后还留着一串花白的小辫子,可以想象这老头的思想还保留在那个皇权至上,还可以随意用自家家法处置别人的时代,也就懒得和着老封建计较。
罗老爷见事态平息了,又重新对杨启东说道:“好吧,杨少爷现在可以给我罗家一个解释……”
“等一下!”他话还未说完,人群中传来一声喊,一条汉子拨开左右的看客走了进来,这人身材魁梧肤色黝黑,方脸大口,一对眉毛又浓又粗,一身黑色的保安队制服下依稀看得见肌肉虬结,整个人往那一站显得异常彪悍——是王震山。
王震山眼神不善的扫了房间里众人一眼,然后冲罗老爷说:“罗老爷,洋学生是我们保安队的人,要审也是回保安队再审,你们在这里私设公堂是什么道理?”
“哟,王队长好大的官威啊……”不等罗老爷接口,罗彩凤先开了腔,别人怕王震山,她可不怕,“这杨家少爷是你保安队的人,进了保安队能审出什么?我劝王队长可不要为了一个手下,污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王震山一听这话反而笑了,他直视罗彩凤道:“哈,罗小姐这么说,是不相信王某人,觉得我要袒护他?”
“这个到不是。我是个妇道人家,不清楚那么多大道理,但我也晓得避嫌二字的含义,杨少爷是你保安队的人,自然不能在保安队里审,不管问出什么,到头来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得不到满意的答案,这些人自然会胡乱猜测,说不得事情会愈发糟糕,对王队长的名声也会有影响。杀人的刀,毁人的嘴……王队长,人言可畏我这是为你着想啊……”这罗彩凤倒也是个人物,不仅不惧怕王震山的威势,反而执拗的与他对视了片刻,要知道王震山可是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那一身的煞气释放出来,便是平常的汉子也不敢与他直视。
而罗彩凤这番话说出来,倒是让王震山对这女人刮目相看,和杨启东一样在心中对她作了同样的评价——这个女人不简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