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 王宫灯火通明,流芫提着一盏素白的灵灯跨进昭芙院的门,看到围成半个院落的木篱笆悄无声息地爬几根嫩绿的藤蔓, 些惊讶地用指尖缠了缠最顶端才长出的嫩须,看着围着小石桌坐着的几人,笑:“一眨眼,春日就到了, 这些小家伙都开始冒头了。”
南允眼皮一掀,兴致缺缺地抬眸,道:“星界春日么?日日下雪的春日?”
再待下去, 他都快成火龙变成冰龙了。
南柚睫毛颤了颤,指甲微微用力, 在细嫩的掌中弯出两轮小小的月牙。
下一个春日,绿柳绽芽之时,再将他捡回来。
这她答应他的。
南柚的目光落在地图被南允用墨笔重重勾出的一片地域, 半晌, :“你与树族族长约定在什么时日见面?”
“还未定好, 那树族族长秘兮兮的, 说的话我也不很能听懂
南允将那块绿色的令牌摁在桌面,稍正经了些, 道:“树族素来秘,并不常与外界联系,且规定, 每月十五之后, 内族不见外客。”
他顿了一下,扭头,拍了拍流钰的肩, :“今日几号了?”
“十一。”流钰好看的眉皱了皱,看南柚,情些担忧:“星族在最北,树族祖地在最西,我就算撕裂虚空前往,至少也需三日,很可能赶不。且现在星族内政不稳,你才位,一旦离开,下面那些不服气的老臣必定会闹出不小的动静来。”
“让他闹。”南柚冷声道:“狐柒和长奎拿着我的令牌,不论谁闹事,不论官阶份,直接抓进私狱。”她接着道:“让乌鱼和汕恒协助你。”
自从孚祗离开,她的性情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处处忍让,曲曲迂回,就算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愿意再给一次机会,现在则锋芒毕露,行事作风,无疑真正的君王模。
顺者生,逆者亡。
没人敢让她再忍,再委屈,再考虑大局。
流钰笑了一下,眉目十分温柔,询她的意见:“明日便出发?”
南柚点了下头,因夜里,她褪去了白日女君的华服,只穿了件素白的绒裙,外面披着件遮风的鹤氅,长长的发披在肩头,蜿蜒到腰际,即使脸依旧没笑意,但比之白日面对外人时的冷凝,无疑柔软了许多。
流钰和南允等人片刻的沉默,若此行,不到任何消息,他无法想象,对于她,会一个怎的打击。
流芫将手中那盏灵灯提起来,放到桌面,恰到好处的打破了安静:“看看,我做的灯。”
荼鼠蹲在狻猊的背,鼻尖动了动,很快就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跳桌,探头看了眼燃着的灯芯,哇的叫了一声,道:“清漾?”
流芫拍了拍手掌,在桌边的小石凳坐下,道:“早说过她迟早落入我手里的。”
都说人死如灯灭,往事随风散,南柚看着眼前这盏灯,中积郁的那些恨意,渐渐的消了下去。
她闭了下眼,想,就这吧。
只孚祗能回来。
一切都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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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南柚将诸事吩咐下去,天才放亮,便和流钰、南允,狻猊以及荼鼠等人横跨数域,一路西。
三日后,十五号傍晚,几人出现在山巅处,绝壁间。
日暮西山,天边还残留着未彻底消散的红,橘色的一片,在太阳落下的方,像一张浓墨渲染的画。
“奇怪,地图显示树族的结界入口确实这个位置。”南允捎了捎头,拿着手里那张被墨笔标注了的地图,再看着四周的地势,反复回忆对比,“我次来见树族的族长,也在这个地方。”
高山绝壁,葱葱茏茏,一眼望去,除却白色的飞瀑,就只绿色。高耸入云的古树,像一柄柄利刃,带着迫人的气势,将枝叶送入云层深处,而树,则多数缠绕着细细密密的藤蔓,挂在树枝,又长长地垂下来,去年的灰色枯枝还挂着,今年的新叶就已经爬了去。
“这里的灵力比别的地方浓郁。”南柚手掌往半空中一抓,一颗小小的灵力水珠便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掌中。
南柚看了眼天色,朝南允伸手,道:“令牌给我。”
南允将手中的令牌丢给她,而后见她素手轻扬,那叶片状的令牌便如箭矢般闪着灵光射半空中,而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化作一枚鲜嫩欲滴的绿叶,飘飘荡荡的融入了他看不见的结界中。
下一刻,一道像从远古时期留下的古老石门现出形,嘎吱一声,慢慢从里敞开了一条过道。
大家看南允,后者漫不经地摊了摊手,道:“我次来,他族长都没请我进族内坐,就在…”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块石碑:“就在那说了几句,挺严肃一老头,比我家那老头还古板。”
“进去吧。”南柚先一步踏进去。
等狻猊和荼鼠都跨进来,那扇巨门便缓缓合拢,外面的天空和景象都像幻象一,沉入了甸甸的墨黑中。
结界内,别洞天。
南柚和流钰等人站在云层中,看着下面跌跌撞撞才学着路的小树苗,又看看远处,近前,苍天的巨树以及百米长,巨蟒一粗的藤蔓扭在一起打架,搅起乌云和雷雨,被劈了一顿之后才老实地分开,都沉默着没说话。
灵力涟漪从后荡开,南柚回眸,看到从天边赶来的四五老者,他都长不高,比南柚矮一个脑袋,南允在后低声道:“最前面那个就他的族长,叫宋柏。”
一个瞬息的时间,几人已到了跟前。
宋柏和南柚互相抱拳,行了个君王礼。后者笑眯眯的,看着挺和蔼,倒没南允所说那么古板和难以沟通。
就连说话,也轻声细语的:“前些日,南允公子曾与我见过面,跟我说过具的情形。”
“我族虽不与外界过多接触,但讲清非,辨出黑白,对孚祗……公子的夭亡,深感痛。”饶知道主的次只个从侍的份,宋柏在大着胆子直呼其之后,还觉后背直冒汗,说什么也加了个公子的称呼去。
南柚垂了下睫毛,扯了扯嘴角,笑了下,道:“不知能否借看族内的远古册。”说罢,她怕宋柏觉冒昧和唐突,补充道:“族长若所需,或能用着星界的地方,也尽管直说。”
她从青葱一的手指取下一枚事先准备好的空间戒,放在宋柏的手,道:“这我的意思,请族长收下。”
宋柏的额前,突然滑过一滴汗。
他此生,居然能从月落圣女手中拿到东西的时候。
这简直太魔幻了。
一时之间,退也不,接也不,捧着个烫手的山芋一,他嘴角动了两下,笑容几乎挂不住,“星主无需如此客气。”
“孚祗公子我族中人,借看册,倒不算违反先祖订下的规定。”宋柏朝南柚引了条路,边边道:“我树族素来不见外客,族人都不通外界礼数,若冲撞和冒犯,还请几位贵客不在意。”
事到如今,饶最迟钝的狻猊和荼鼠,也察觉出点不对劲了,荼鼠在狻猊耳边,小声嘀咕:“南允不说树族族长不近人情,板着一张脸谁也不待见吗?我怎么觉他太热情了,右右都点不自在了。”
南允眼皮跳了一下,他食指抵在鼻梁骨,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可能,他只不待见我。”
荼鼠笑死了。
而与此同时,他拐进一条小岔路口,青石台阶,层层往,周围都生长了无数年的老树,根须破开泥层,虬龙一集结。
宋柏边的三位长老频频朝他投去暗示性的眼。
眼看着再过一条小道,就将到族内的藏书阁,宋柏头皮一麻,咳了一声,搓了搓手掌,道:“不瞒星主,树族最近,确实遇到了些小麻烦,或许需星主的帮忙。”
他话一说出口,南柚倒松了一口气。
她笑了一下,道:“族长什么难处尽管直言,凡我能做到的事,必不推辞。”
“星主年少,我树族的内情,知道的怕不多。”宋柏叹了口气,道:“在远古之前的洪荒年代,我树族也曾六界数一数二的种族,族人进,能人辈出,更两绝天骄横空出,他二人天赋十分可怕,修为以常年难以想象的速度增进。他还未成年,便了比肩大族君王的实力,树族一时风头无二。”
“令人惋惜的,其中一位好胜太强,一味追求突破,彻底丧失智,火入魔已不能形容他当时的癫狂。”宋柏接着道:“一次,他再次在比试中重伤族内子弟,当时的族长看不下去,勒令将他幽禁反省,好好调整态。谁曾料到他居然选择叛逃,反出六界,并在万年之后,掀起一场从所未的惨烈战争。”
“尸山血海,遍地白骨,六界损失惨重,在这的怒火和怨气之下,各族组成的联盟将树族围住,把所的过错推到树族,欲灭族而后快。”
“这个时候,一直都在闭的另一天骄出,他将自的本扎根在圣湖之中,根须将被击四分五裂的六界大陆重新拼凑起来,枝干撑起了天穹,无数的叶片成为各族生灵的盔甲。他召集诸界天骄,培养护卫苍生的力量,最终,守住了六界。”
“战后,因为他的存在,诸族对树族网开一面,但百余位君王共同立下谕旨,百之内,树族须安居一隅,不可现。”
宋柏笑了一下,对南柚道:“那时候我还未曾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故事,也不知真假,时间太久远了,古籍都没记载。”
他挥了挥衣袖,示意南柚看结界的东南西北面:“故事或真或假,但这限制族人进出的结界,却真的。”
南柚抬眸望去,发现四面都横着一堵水纹状的墙,墙面贴着无数的君王大印,哪怕历经百,也依旧着通天彻地的威能。
“远古那一战,死伤的人太多了,所领域境之的存在,基本都陨落了,到现在也没完全恢复元气,也不怪百族如此气愤。”宋柏苦笑了一声:“但这事,我树族其实也冤很。”
南柚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她望着宋柏,道:“百位君王大印,里面还都蕴含了自的一道攻击奥义,我若强行攻击,自都会被镇压。”
宋柏摆了摆手,道:“不星主强行出手,只千年之后,便百之约,百族会对树族否继续闭族进行商议,届时,星主帮忙说说好话即可。”
南柚没想到这个一个事,她顿了顿,应了下来。
宋柏顿时激动地搓了搓手掌,又朝南柚指了指山顶的那座小屋,道:“那我树族的藏书阁,星主到了里面,自长老引着观看册,但此册乎我树族秘辛,希望诸位所收获之后,出去能够守口如瓶。”
南柚点了点头,看着山顶的那座小楼阁,一点点的活络起来。
几人进去之后,果然长老引他二楼的小隔间,并且吩咐人了好的热茶和点。
“这便我树族从洪荒时期留下的册,左边简单的介绍人物份和经历,右边技艺高超的画师描出的本貌。”那长老道:“描绘时还使用了小型灵阵,能使图百不腐,清晰依旧。”
册很厚,分为三本,南柚一字一句看仔细,半天下来,眼前仿佛都各式各的树,草以及藤蔓。
直到翻到最靠前的一本,面的份一个比一个显赫,册慢慢变薄,她的则一点点沉了下去。
半晌,她纤细的手指顿在其中的两张描画。
漫天垂下的柳枝,开着绿色的碗口大的花。
流芫等人翻完了自的,凑过来看到这两张,顿时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这好像孚祗的本啊。”
狻猊一听,拨开众人,硕大的脑袋凑去,才看了一眼,就笃定道:“就孚祗!绝对他,我当时看他本第一眼,就想着怎么还能会开花的柳树,绝对不会错的。”
“快看看,他什么份?”南允也觉八/九不离十,催促道。
南柚难些楞,她眼珠子动了动,慢慢地挪开了手掌,再一次看到了那两个黑色的令人震颤的字。
——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