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茶,似乎源自首都而别有一番风味、好喝了数百倍。姬加元不紧不慢的品着,摇头晃脑,一杯接着一杯的享受着爱军的贴心倒茶服务。
首都的大饭店里,吹着凉爽如春的空调,一旁,三个年轻人尽情畅谈。
突然,“咳咳!”姬加元插话,微笑道:“柳老师,恁下午咋安排的?俺们不能耽误恁的工作,俺看建军也安顿好了。要是没有啥事,俺这就准备回去,正好坐今儿晚上的火车。顺利的话,明儿一早就到缗县啦,呵呵!”
虽说老家的传统思想老百姓念家,可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就返回吧?柳福渔念及至此,劝道:“这怎么行?叔,恁好不容易来一趟首都,像天安门、故宫什么的得逛一逛吧?恁来回一趟光路费好几百,不玩玩可惜了(liǎo)了啊。”
姬建军急的抓耳挠腮,赶忙附和道:“是啊,叔,恁急什么呀?大热天的,家里没什么要事非得要恁赶回去处理。不如趁机会,恁跟爱军一起逛逛。省的恁来一趟,咱村里邻里问恁在首都看了啥稀罕的?可恁一问三不知,毛都没见到一根,人家肯定私下里埋汰恁少根弦、丢人呢。”
……
此时,姬建军算是脑洞大开,一个多月商场锻炼终于有了回报。他本来讷于言的腼腆小伙,摇身一变,眼前使劲浑身解数,像是打开了任督二脉。
他越说越来劲,滔滔不绝、吐沫横飞、巴拉巴拉。既有理,也磨叽,让姬加元难以招架,似乎今天回去跟犯罪了一般,慢慢地已到了天理难容的地步。
可姬加元是个倔犟的人,尤其当着外人的面被小辈反驳,他梗着脖子就是不低头。他神色变幻,逛首都,谁不愿意呢?
他心底难以割舍,低着头却嘴硬道:“哎!算了,大热天的不方便。俺还是早点回去吧,反正恁发展好了,俺再来也行。”
柳福渔阅历丰富,好像明白了老一辈的心思,想着对策。
爱军有些骇然,口瞪目呆地瞪着小叔,也太犟了吧,都劝着呢,可小叔就是嘴硬。再说,来一趟首都,逛逛是必须的啊,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吗?
他一肚子反对意见,可到了关键时候,嘴就是张不开,笨拙的要命。他脸被憋屈的通红,“哗啦啦!”失手啦,他急的差点把青花茶壶给打喽。来不及收拾,他转头向建军求援,使着眼色继续说呀,自己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两巴掌。
看着姬家叔侄神色迥异,柳福渔帮着劝慰道:“加元叔,要不这样吧,学校里下午也没有什么事情。只要建军晚上早点回来,晚上有人查寝室的,10点前赶回来就中。建军,明天上午办开学典礼,咱们再见。你就陪一陪,逛一逛再回学校吧。时间不早了,我得马上回去值班。以后多接触多交流,有事找我。”
此时,已是13:15。
柳福渔不由分说,领着出全聚德,再送到公交车站,把最适合著名景点的旅游线路一一指出。看着三人坐上直达天安门315路渐行渐远,他的眼睛深邃如漩涡一般,抬头望了眼天空,万里无云。
嘴角上浮,脸上挂着一丝微笑。等315消失了,他方才转身,急匆匆步行到另一侧,排队等公交车,返回。
中关村在建设热潮中,高脚架林立。焦阳高照,柏油马路上烘烤着,偶尔过去一辆长长的拖节公交车,两旁光秃秃的,没有高大树木遮阴。加上反射余光,让人眩晕憋闷。
叽叽喳喳,嗯,依旧挡不住欢呼雀跃的人们,细看,大都是外地游览的家长和孩子。畅游首都是个美好的事情,前赴后继。
公交车乌泱泱的全是人,接踵摩肩人挤人。
看着爱军2米外的角落里,姬建军挨着小叔,低声埋怨道:“叔,家里又没有什么事情,恁着什么急啊。恁自个不看看玩玩,人家爱军怎么看怎么想啊。”
没了外人,姬加元赧然,想着托辞,笑道:“那就让爱军多留几天,恁们年轻多玩几天,然后他再去历城。哎,家里还有事情呢,棉花虫害太猖狂,俺得回去打药的。”
一旁,姬爱军早竖起耳朵偷听着呢,他既想赶回去早早辞工,再回老家,更想看看首都的名胜古迹。来了不看看实在不甘心啊,老觉着亏的慌。可是叔叔一直没有松口,飞要早早回家。假如自个留着,到家时不用想自个肯定落家里(爹娘)埋怨。或许,牵扯到额外花费吧。即使用自个私房钱也不行,老一辈节省养在骨子里的习惯。
咋说呢?时髦的话,代沟吧?
哎,算了,待会看一眼天安门,还是早点回去吧。
爱军用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期期艾艾说道:“叔,我也早点回去吧。得尽早去历城,把事情安排妥了,我再回老家吧。”
很无奈,姬建军愁着眉苦着脸。这个叔叔特别的犟啊,没有特别的外人,他总是任意妄为!一眼走到黑的倔脾气!打不得骂不得,哎!
突然,姬建军想起奶奶、二伯和洪军全说过的一件重要事情,低声问道:“叔,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你可别忘了啊。就是那个二爷爷家,你总得去看看吧?俺奶奶跟二大爷可是交代过的啊。”
咯噔,姬加元惊诧莫名,差点给忘了赶紧。
看了眼建军,再用余光扫了眼爱军,他没好气道:“哎呀,他家在哪里俺都不知道,怎么去?这样吧,这个事情交给恁兄弟俩办!俺给恁掏钱,买点好东西,有理有据,别丢俺的人!”
姬加元心中含笑,给自己的安排悄悄地点了点头。
转念再想,如果老家来人进首都,却不登门还真不好,有失礼仪。他用方言和普通话一把抓胡乱混合着,义正言辞道:“爱军,这是个美差啊。恁代表我好好玩几天,再代表俺看看去,建军配合好。一定保证完成好任务,恁放心,家里的事情,俺回去安排好,帮恁美言。”
爱军对小叔的奇葩思想给彻底打败了,瓮声瓮气道:“恁这早早跑了,让我一个人去。哎,这个可不好,而且,恁是长辈,恁是俺们的头头,恁去看恁的长辈不是更应该吗?”
想了好一会,似乎很有道理,姬加元觉着好像还真不能独自溜了。否则以后在小辈面前更没有威信了,立马改口道:“这样吧,咱们赶紧下车。先找个地方打电话问问,如果可以,咱们马不停蹄一起去。”
“嗯,俺想了想,一个人去确实不太好。建军肯定不会一个人去,至于爱军,估计三杆子打不出个屁来。行吧,趁着建军有时间,来人大报到也算是个好由头。本来就是说好的,不管咋样都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嘛!”
兄弟对视了一眼,连连点头附和。
他们不再顾及叔叔突然爆发的强词夺理,先安抚下来再说吧。两个拍着马屁,笑称:“同意,叔是俺们兄弟的主心骨!”嗯,好不容易有个高的顶着,太难得啦。
姬家叔侄三人挤着穿越人丛,赶紧下公交车。建军身上的小本本上有电话号码,还是洪军给的呢。
13:50,找了个小卖部的私人公共电话。姬建军普通话最好,被推荐当代表,嘟嘟声,打了两遍终于通了。他硬着头皮说道:“喂,恁好!姬加河先生在吗?…对,我是缗县的。…对,是老家的,我是姬建军。”
一个中年妇人接的电话,她冷声道:“你好,老家?哦,是建军啊。你等等啊,我找你哥接电话。”
妇人对着门外大声喊道:“慎河,老家来电话了。赶紧的,你爸爸不在,快过来接电话。对,是建军打的,应该有重要事情。”
姬慎河小跑着过来,接起电话,正色道:“喂,你好,我是姬慎河。你是老家的哪位?”
姬建军心中忐忑,额头上早已汗珠乱滚,忙应道:“哦,是慎河哥啊。我是姬建军,是老三家姬加信家的,前几年咱们见过面的。”
想起当年穿着棕色牛皮夹克的小弟弟,姬慎河大笑道:“我记起来了,考上人大了不起啊。不是早说好了吗?要你来家里,这几天全家一直等着呢,跟兄弟姐妹们聚聚。你现在在哪里?小洪军跟你一起来了吗?”
幸好,人家很热情,总算没有尴尬。姬建军应道:“哥,我昨天刚到的北京。洪军刚上高中走不开,就没过来。…对,我和我四叔还有我二伯家的爱军在一起。他们马上要回老家,这不,回之前得看望下二爷爷,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姬慎河道:“当然方便,你说话太见外了,我们一直等着你们呢。你现在在哪里,马上派车去接。…对,听话,你自己过来可能不太方便,这边检查比较多。”
嗯?检查?难道有什么禁区的地方?姬建军回道:“哥,我们在首都动物园呢。就在门口等,可以吗?”
姬慎河笑道:“好!稍等片刻。别乱走,待会见。”
话音刚落,嘟嘟声不绝于耳。
姬建军摇摇头,是个急性子。看了眼围着的叔跟哥,说道:“都听到了吧,人家马上过来,今天好好待着吧,具体打算看了老人再说,行不?”
计划没有变化快,姬加元没有逃过一遭。走到路边的小国槐下,姬建军想着叔侄三人两手空空,学校的包裹里也没有贵重的拿得出手的礼品。如果敢空着手去看望老人,无颜回家,和善的奶奶肯定要大发雷霆的。
时间紧急,他急忙说道:“叔,姬慎河要过来接咱们,咱是不是准备点礼物啊?时间很紧张,说不准半个小时就到了。”
姬加元板着脸点头,他觉得爱军是厨师,在外面的花花世界待了好几年肯定懂得多些,说道:“爱军,想想有什么恁二爷爷可以吃的、用的,比较合适的礼品,最好是老家产的。”
爱军不以为然,农村老百姓能有什么好东西,甜瓜?桃子?反正跟首都的差不多,人家肯定看不上的。他应付道:“那就是大蒜呗,终于其它的瓜果,人家也看不上吧?”
姬加元想着有道理,说道:“建军,恁在这里等着,俺们去买,没有问题吧?”
走啊走啊,14:15,姬加元领着毫无目的地的乱撞,实际上围着动物园在兜圈圈。他从没逛过大城市,此时晕头转向。找不到集市,压根也不知道哪里有卖的,对附近更是一无所知抓瞎,急的直跺脚。
爱军稍微好点,想着去农贸市场最好,可是对附近,也是两眼一抹黑。
焦阳下,两人躲着阳光,在小树荫下边走边看,胡乱走了2里路,依旧没有找到卖大蒜的地方,也没有遇到农贸市场。
爱军很着急,已到了发狂的边缘。
而姬加元说道:“再走走看!俺就不信!到出了首都城就没买大蒜的地方啦?”
走啊走啊,像是浪迹天涯,姬加元暗暗嘀咕:首都真不是个好地方,买个大蒜都找不到。此时,叔侄两人已被汗水浇湿了大半,渴的冒火。
又过了20分钟,14:55,姬爱军真急眼了!
他不再听叔叔的,此刻,他算是明白啦,死倔的小叔!好像别有用心,硬拉着自个跟他一样累死、渴死,最后什么也得不到!把好事情搞砸!本来刚才他建议打出租,人家肯定知道地方。可是小叔硬是不同意,就是不上车!嫌费钱!
大热天的,不是想坐就有的,机会不是时时有。没辙,只能边走边看边等,又过了10分钟,15:05。正好,爱军远远发现树底下的路边停着一个摩托三轮。他直冲老司机挥手,大喊道:“师傅,坐车!”
他说着鲁省口味的普通话,连价格都没问,他一屁股坐在里面,有些憋屈,催促道:“赶紧的师傅,俺就要去最近的农贸市场!最好大点的。”
姬加元可没忘记,瞪着眼对中年师傅尖叫道:“啥?来回要10块钱?不行,你这车太黑!俺不坐了!爱军,赶紧下来!俺不信了没有张屠夫还能吃带毛猪?哼!”
爱军快急死了,可是姬加元死活不同意,说费钱!
姬爱军差点被小叔气死,满脸胀红!他暗想都啥时候了,如果丢了老家人的面子,那就是笑话!他死活都不能被笑话!
姬爱军暗想,算了,这话不能说,他又想想小叔最怕什么,对,怕四婶子!转眼就有了主意。
他大喊道:“叔,你再墨迹,人家来车接人还得等着你!到时候俺们啥也没买,按你的要求跟办法,俺估计到天黑也搞不定!哼!二爷爷可等着呢!咱们丢人现眼回了家,俺四婶子知道了肯定修理你!都啥时候了!还想着那点钱!”
姬加元被侄子狠狠驳斥说蒙了,愣愣的看着。
顿时,就见脸色乍红,他被气着了!侄子要造反啊?!突然,他双眼一瞪,似乎要爆发脾气,得好好修理姬爱军!这个没有尊长的混小子!
旁边的中年师傅好笑的看着叔侄两个互相交锋,他没有在意外乡人的冷嘲热讽,大热天不挣钱谁干呢?耗油又费力巴拉的。
咦?姬姬加元顿感不对头。
嗯,是老婆。以前,老婆可是跟二哥家的关系不是太好啊,弄的自己全家都跟老二家都不和睦、脸难看、关系远。如今,总算表面上过的去,眼前似乎修理爱军不合适!算了!如果换成建军,或者洪军一定好好教训!
此刻,他发不出脾气就闷不做声,脸色发白,只能跟着上车!
对于发达的亲戚不能抠门,买了50斤的精品白皮大蒜、50斤金黄的小米,4个大花皮西瓜和一箱子精品红富士大苹果。爱军笑道:“算是凑足双数,不过与寒碜。”
都是爱军自个做主,如今他感觉小叔太不靠谱!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还死倔,脾气臭!哎,以后可不跟他一起出来了,费心费力好不落好。刚才自己说了重话,可是把他得罪死了。但是自己有冤无处伸啊,对,以后找洪军算账!
着急的时间过得最快,叔侄两人紧赶慢赶的还是耽误了40分钟。姬建军等的花儿都快谢了,可是被两个人的拖拖拉拉给击败了。可无处找人,要不更乱跑,他只好等待。好在,来接人的不是姬慎河,仅是一个吉普司机。
15:40,叔侄三人终于聚齐,上车出发。
气的姬建军直叹气,过了半个小时,他才稍微好些,看小叔和爱军湿透的衬衫,样子很狼狈、衣衫不整。他没好气的说道:“叔,哥,稍微捯饬下,好看些。”
两人办事不利,理论上没有话语权。
但是姬加元可不这么想,大声驳斥道:“捯饬啥?都是农民出来的,咋啦?!哼!俺还不去了呢!恁们自己去吧!师傅,靠边停车,俺下去!”
说着小叔就要强行下车,他真的要罢工!
姬爱军心有愤怒,自个也没有说什么重话呀,莫名其妙,简直不可理喻。又无言以对,要被气死了节奏,羞愤难平啊!好吧,先服软,以后再说,找洪军算账!恁这么作!这么倔!恁儿子知道吗?!
姬爱军舔着脸,讪笑道:“中啦,叔,俺的亲叔!今儿俺的态度不好,恁别生气。恁一个长辈跟俺啥也不懂的小伙子置气干啥!恁消消气!这不?马上见的是恁的亲二伯。要是他老人家在,肯定连俺们一起收拾了,恁也跑不了!稍微收拾下吧,他老家看着恁也顺眼啊。恁可是俺们的代表和头头啊,可不能给咱老家人丢脸,更不能临阵脱逃啊。”
好吧,两兄弟违着心放下身段,陪小心。简直无处说理,哑口无言泪两行啊,小辈没人权!两人下定决心,以后有事,千万躲着叔叔,惹不起啊。
对于犯倔的人,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服软,要么镇压!想必洪军只能服软,姬妈妈肯定镇压!嗯,听说洪军经常找妈妈帮忙,镇压!
好在时间尚早,还没有到晚高峰。坐着吹着空调的吉普一路奔驰,顺顺利利,转眼很快到了西山。走走停停的,一关一卡,检查再盘查。
远远的看见一个大门外,挥着手的姬慎河,人家出来了,正迎接着呢,得笑容满面。此时,叔侄三人摆正微笑、咧着嘴。
三人不赶再任性,毕竟代表着老家,这是一整支的脸面。姬加元轻哼告诫,嘀咕道:“内部要团结!恁俩别给俺惹事!”
绿水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