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台阶走下去，来到门口。
周青樨冲沈器努努嘴，示意他继续。
沈器微微一笑，从腰带上解下个碗状的东西，碗口压在门上，耳朵凑到碗底侧耳倾听。
“那是什么？”周青樨忍不住问。
“嘘——”
沈器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听了一会儿，这才松口气，将碗状物收起：“我听见打呼噜声儿了，老太监应该睡了。人越老越睡不踏实，这老头儿睡得倒挺香。”
“那东西能听到里面？”周青樨若有所思，“和通幽谛听差不多吧。”
“算是吧。”沈器懒得解释，“这是便携版，虽然有效距离太短，可室内空间小，通常很安静，又只隔一扇门，因此这玩意儿用来听门子特别合适。”
“你哪来这么多奇怪的工具呀？”
周青樨本来就怀疑，沈器的通幽谛听是走了狗屎运拣到的，既然现在话说到这儿了，正好问问。
涉及到造物，哪怕明知不该说，沈器还是忍不住。
“其实，我是个发明家。”沈器说道。
“发明家……你不是盗贼么？”
“呃，盗贼中的发明家，难道不行？职业和爱好又不是一回事，爱好能辅助职业发展岂不更妙。比如说，一个将军喜欢绣花……好吧，这例子不合适。”
“一个公主喜欢练武！”周青樨脱口而出。
“公主练武，也没法辅助职业发展吧？”沈器搔头，“那么问题来了，公主的职业前途是什么呢……混吃等死？”
“你才混吃等死呢！”周青樨大怒。
“干嘛这么激动？”沈器若有所思，“先前我提议偷公主，你显得很紧张，莫非你对皇家大公主有什么想法？现实点吧奚兄，咱们是江湖人，没机会哒。”
“少废话，你不是要进石窟么，还等什么？”
姚发泽你个混蛋，敢说公主混吃等死，活该你倒霉，本公主一点内疚都没啦。
石窟的门从里面拴着，这难不住沈器，他从腰间取出把匕首探入门缝，轻轻拨动门栓。
周青樨冷眼旁观，忽然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偷东西，扬名立万呗。”沈器早有准备，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当然，是帮你扬名立万。我辛苦做了大量调查研究，最后都便宜奚兄了，是不是很感动？”
“既然你调查过，就该知道石窟是什么所在。”
沈器一怔，停下动作。
“这里面可没宝贝。”周青樨继续道，“虽说你……咱们江湖人看重的不是钱财，而是名动天下的荣耀，但偷一堆内宫档案，恐怕会被同道嘲笑为白痴吧？”
贼不看重钱财？啊呸，别扯淡了！
沈器急速开动脑筋，嘴里说道：“其实我……”
“别忽悠了，我不是白痴。”周青樨挥手打断沈器，“你的目的根本不是偷东西！最后一次讲真话的机会，你最好珍惜，否则一定会后悔的。”
沈器乐了：“大家都是贼，你能怎样？喊人抓我？”
“点了你的穴，随便找个地方一扔，都不必等到明早，很快便能被巡夜的发现。”
“我去这么狠！说好的同道之谊嘞？”
“谁跟你是同道？”周青樨悠悠道，“你我两次相遇，我何时说过自己是贼，都是你自说自话、自以为是。本少侠光明正大行走江湖，从不做贼。”
“真的假的？”沈器半信半疑。
“贼都该死。”
刷的一下，沈器的脸红了。
周青樨心说，知道害臊，看来还有救。
沈器确实在害臊，惭愧啊，竟然又搞错了！按理说，师父门下七个徒弟，这算学推演之道，除了五师兄就数自己学得最好，为何实际应用起来，老是出篓子呢？
好吧，五师兄崔九章号称真相师，算学推演固然是根本，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能耐也不可或缺。
“其实吧，我也不是贼……”
“呵呵，现在狡辩，是不是太晚了？”
“对天发誓，我真不是贼。”沈器苦着脸道，“我以为你是贼，所以才……我甚至都不是江湖人。奚兄请想，不会武功闯荡哪门子江湖？那纯属作死。至不济，好歹也得练套烂大街的五虎断门刀嘛。”
“五虎断门刀可不烂大街。”
“打个比方，别较真呀——瞧，我真的是外行。”
周青樨审视的打量沈器。
“那你到底是谁？”
沈器想了想，坦然道：“我是个好人。”
周青樨：“……”
“抱歉，我的身份暂时真不能告诉你。”沈器耸肩，“况且信任是相互的，对不对？奚兄一直蒙面，到现在我都还没见过你的脸哩。”
神经病啊，本公主干嘛要给你看脸？
周青樨指指石窟：“那你进石窟的目的总可以说吧？”
“按理也不能泄露，不过瞧你那意思，我要是不说，今晚肯定是栽了。罢了，反正跟你一个江湖人没关系。”沈器整理一下思路，低声道，“我是来查案的！”
周青樨迷惑：“查案？难道你是捕快？”
“捕快敢跑进皇宫查内宫档案？就算真的破了案，那也会被炒鱿鱼啊。这么说吧，朝廷出了大事，所有人都没辙，求助到我师父那儿，然后我就来了。”
周青樨双眼快速眨动两下，猛地瞪大。
“我有足够理由相信，线索就在内宫档案中，可惜陛下……哦，你们江湖人可能不习惯这称呼——可惜那狗皇帝死活不肯让我查阅。”
周青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别误会，我绝非朝廷鹰犬，这事儿也和江湖无关。”
周青樨继续无语。
“我知道你们侠客都追求啸傲江湖，最讨厌规矩体制，其实我也不喜欢，但大家都认同尊师重道嘛，师父非派我下山，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别说了……”周青樨眉毛紧蹙，“容我静静。”
“你似乎很震惊，莫非知道些什么？”
朝廷保密能力太菜，太子和重臣失踪的事早传开了，该知道的都已知道，江湖人也不例外。然而据沈器所知，这不是江湖人的兴奋点，应该没多少人感兴趣。
顺便提一句，沈器考虑过江湖人作案。
但这是讲不通的。
一句话，江湖人没那个能力。江湖侠客或许个人武力值够高，但即使三师兄秦拂衣那种档次的高手，也别想神不知鬼不觉抓走太子和重臣，还不留一丝线索。
团队配合是最起码的底线。
江湖人合伙搞事情？
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但江湖人向来欠缺合作精神，否则江湖一开始就不会存在，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体制内混口饭吃岂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