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装大胆英勇牺牲，那他就是英雄。
反过来讲，倘若沈器从此伪装通天族穿越者，帮史林涛祸害中原，无论他如何不甘，如何反复自我麻醉忍辱负重，也是“景奸”！
甚至，他还要说服师兄们暂时屈服。
沈器从不想做英雄，然而让他委曲求全于一个他最痛恨的倭人，一两个时辰还成，超过一天都难以忍受。
“老七，你应该走。”有人说道。
沈器一怔，这声音……
一个灰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手捏子午印，打了个标准的道家稽首礼：“抱歉，我来晚了。”
“大师兄！”
沈器和郑取玉同时高呼。
苍梧山首徒韦观点了点头：“形势危急，就先不叙话了，我去帮老三，麻烦公主殿下带沈器和二师弟走。”
“等等！难道不是大伙儿一起上？”沈器急了。
“加上为兄，咱们依然不是史林涛的对手。”韦观说道，“五师弟的卜算，你总相信吧？”
诶？五师兄也来了？
“五师弟正护送师父和四师弟两人汇合，为兄这才腾出手赶来。”韦观挥手，“五师弟说我和三师弟必然落败，但不至于有性命危险。废话不多说，赶紧走。”
韦观一抖拂尘，闪身冲入殿内。
对五师兄的卜算之术，沈器还是相当信任的。
他吸一口气，看向周青樨：“走吧。”
周青樨点了点头。
沈器只觉得一股力量将他托起，整个人迅速升空，旁边的郑取玉也和他差不多，都在随着周青樨凭空上升。
而周青樨……并没接触他们。
“你学会护罩了？”沈器忍不住问。
“又不是很难。”周青樨嘴角微微一翘。
限于认知，她一直没掌握护罩，可有秦拂衣和史林涛先后示范，以她的天赋，照葫芦画瓢又有多难？
人和动物的区别之一，便是知识传承。当初秦拂衣苦心钻研护罩，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倘若碰不上秦拂衣，周青樨也得自己慢慢感悟，如今则省了工夫。
……
周青樨裹着沈器师兄弟落入酒楼三楼。
首先看到的，是冯辉以五体投地的姿态跪于地板上，被一老头儿劈头盖脸痛骂。
老头儿瞧着年纪不小了，却中气十足。
老头儿身后，周青樨认识的鲁灵枢、卫齐，以及她不认识的一位矮个子男人，个个一脸的无奈，谁都不敢劝，眼睁睁瞅着老头儿破口大骂。
殷娇娇和两个小公主、小云等人，则目瞪口呆的样子。
骂人，它也是分档次的。
皇帝龙颜大怒是一种，权贵盛气凌人又是一种，江湖好汉们狂放不羁，诸如此类。
这老头儿……以上都不属于。
他骂的酣畅淋漓，关键是，嗯，“不忌口”。
动不动就问候冯辉的十八代祖宗，要跟其中的女性发生点不能描述的关系。
总而言之，完全是一副泼皮无赖的做派。
周青樨不由得皱眉，这人应该不会是沈器的师父，自己的王叔祖逍遥子吧？
“咳咳！”矮个男人咳嗽一声，“师父，老七回来了。”
老头儿转身看了一眼，特意在周青樨身上停留片刻，摆手道：“稍等，为师马上骂完收工。”
哎呀我去，他还真是逍遥先生？
周青樨忽然有种幻象破灭的既视感，“什么都会”逍遥子，妥妥的世外高人，皇族中的一朵奇葩，形象竟如此粗俗，太让人不敢置信了。
逍遥子转回身重新面对冯辉。
“你他……彼其娘之，冯辉你个没鸟……下盘不稳的死太监，我徒弟是你们这些王八蛋能坑的？我日……日照香炉生紫烟……啊，这样说话真累！”
逍遥子一跺脚，走到旁边运气。
沈器拉了把矮个子男人：“五师兄，师父搞什么呢？”
五师兄，就是传说中的真相师崔九章了。
苍梧山七徒，不按年龄，而是按入门早晚排序。其中韦观的年纪和逍遥子差不多，鲁灵枢和卫齐都是往五十奔的人，再往下便是崔九章、郑取玉、秦拂衣三个了。
三人中崔九章最年长，今年恰好四十岁。
子曰四十而不惑，然而作为真相师，崔九章一直就活得比别人明白。
这人个头不高，比起玉树临风的郑取玉和秦拂衣远远不如。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看起来正义感十足，轻易不说谎，很容易取信于人的那种。
崔九章朝周青樨笑了笑，对沈器道：“你的锅。”
“哈？”
“老七你向来机灵，这次怎么就傻了呢？”崔九章摊手，“我问你，冯辉跑去请你们，完全是他自己的主意么？”
沈器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是冯辉主动联系的官员不假，可你以为以那些老狐狸的心机，真的没算计到？说白了，他们才是真正主使——当然以上都不重要。”
崔九章顿了顿，继续道：“救两个小公主谁都说不出错，可你们竟直接闯宫，真不能怪师父生气。”
沈器还似懂非懂，周青樨已了然。
很简单，逍遥子气不过的，是徒弟被人利用。
朝廷大臣们接受不了周玄机的和亲，暗中支持冯辉搬救兵。结果沈器等人来了，他们没一个照面的。
为沈器准备落脚点，安排人引导他们过来，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了。
沈器等人成功失败，都不会牵扯到官员们——至少表面如此，而这就足够了，皇帝只能捏鼻子装傻，因为无论如何，帝王都需要官员帮他治理天下。
沈器被人当枪使，逍遥子能高兴才怪。
冯辉是完全没想到也好，想到了不揭破还故意配合也罢，都不耽误逍遥子看他来气。
经周青樨解说，沈器才彻底领悟。
“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沈器无所谓的摆手，“我本来就没准备大动干戈，因为我们有这个资本——青樨是先天高手。”
逍遥子一瞪眼：“先天高手了不起啊？”
“三师兄也是先天高手。”崔九章叹口气，“师弟你已下山闯荡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天下能人异士多得是，自以为天下无敌的都是白痴。”
这话沈器反驳不能。
史林涛的横空出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已不是杀不杀皇帝，而是如何对抗史林涛的问题了。说句丧气话，该怎么摆脱史林涛的追杀……
“对了五师兄，你告诉大师兄他们固然会失败，却没生命危险……你到底有多大把握？”
崔九章一怔：“我说过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