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灵枢和卫齐听得一头雾水。
扑克脸……是谁?
两人刚想追问,门口探进个脑袋:“抱歉打扰一下,沈先生醒了么?啊,沈先生!”
“冯内侍?”沈器一怔,“你怎么在这?”
“奴婢本来就在啊。”太监冯辉走进卧室,冲三人行礼,“奴婢奉了陛下的旨意召您入宫觐见,两个时辰前就来了,这眼瞅着快到中午,陛下怕是已经等急了……”
沈器不明白了:“召见?可我本来昏迷着啊。”
“是老夫的锅。”鲁灵枢说道,“当日陛下问你何时能醒来,我说最多十五日,若超过,我便用金针刺穴,强行将你唤醒。”
沈器恍然大悟。
合着他不是自然苏醒,是被四师兄唤醒的。
金针刺穴提振元气,强行唤醒昏迷者,是一门十分有用的医术,固然会损耗一些寿元,相对于患者能恢复神智,收益远远大于损失。
首先,长期昏迷后果很严重。
即使照顾得够好,病人饿不死,卫生情况也有保证,昏迷时间过长,身体机能会衰退,甚至发生永久性改变。
其次,寿元是可以弥补的!
寿元一词听着玄乎,实际上没多么玄奥,至少在鲁灵枢这种医生眼中,它是不固定的。只要没病入膏肓,寿元当然可以通过合适的调理弥补。
即便病入膏肓,具体能活多久,仍然得看后天调养,景和帝就是个例子。
总之,寿命并非命中注定。
因此鲁灵枢限定半月,超时则以金针刺穴唤醒沈器,一点问题都没有。
沈器不认为,景和帝是个不体恤别人的皇帝,那么他派人召见沈器,应该是觉得沈器怎么着也该醒了。
“陛下找我干嘛?”沈器问。
冯辉苦笑:“陛下的心意,奴婢怎敢乱问?不过陛下召见你之前,倒是提到过郑大人。”
“二师兄!”沈器眼睛一亮。
“您自己问陛下就是。”
冯辉心说,我不敢,你这家伙可是什么都敢做的。
“好。”沈器看向两位师兄,“跟二师兄有关,大伙儿一起去吧。”
卫齐断然摇头:“别,你自己去就行。”
“皇宫真不是好地方,太邪乎。”鲁灵枢心有余悸的样子,“当日你昏迷后,我入宫为陛下和皇后诊治一次,便再也没去过。”
沈器点点头,表示理解。
也难怪两位师兄,从除夕到初一,俩半大老头儿连续经历生死存亡,不讨厌皇宫才怪呢。
当然心有余悸是一回事,如果沈器有危险,他们仍然会主动帮忙。可今天是皇帝正常召见,能有什么危险?……嗯,应该没有吧?
皇宫再邪乎,哪能成天出幺蛾子呢。
“那您二位就别去了,正好替小弟看着点青樨,万一太激动走火入魔什么的……”
冯辉感觉很无语。
师兄弟仨这自说自话的劲头,也是没谁了。
就算他们俩想去也不行好不好?陛下只召见沈器自己,又没说沈器可以随便带人。
但这事儿没必要较真,沈器一贯就这尿性。
……
皇宫。
在冯辉的引领下,沈器进入勤政殿,先偷偷观察了一下景和帝的脸色。
说实话,他有点心虚。
刚苏醒疏忽了,路上才想起来,二皇子可是他杀的。
虽说在沈器看来,二皇子不是什么好鸟,死就死了,算不了多大点事。然而当时皇帝发了火,而且别忘了,景和帝一开始曾明确要求抓活的。
实事求是,当时沈器真没准备杀二皇子。
忠君什么的纯属扯淡,沈器也的确想为惊鸿报仇。但这不代表,他必须亲手干掉二皇子。惊鸿死得憋屈,可一个事实是,他首先是皇帝的手下,景和帝更有责任为他报仇伸冤。
借二皇子练练手,最后擒下他,交给朝廷论罪惩处,才是沈器原本的想法。
至于景和帝还徇私,那就是皇帝没脑子了。
然而扑克脸自作主张干掉二皇子,沈器也没料到啊。
他心虚,不是因为觉得二皇子不该死,而是不愿导致景和帝对自己印象差,为自己和周青樨的关系添堵。
女婿讨好老丈人,有错么?
出乎沈器预料的是,景和帝貌似心情不错,并没有沉着脸,准备兴师问罪的意思,相反,笑得还挺和蔼、亲切。
而且……
是自己看错了么,笑容中似乎还有点讨好的成分?
沈器左思右想,也没想出景和帝有任何理由讨好自己,人家是皇帝,更关键的是周青樨的老子,犯得着讨好他?好吧,自己不是五师兄,不善察言观色,就别外行硬撑内行了。
“参见陛下。”沈器躬身行礼。
“平身吧。”景和帝笑眯眯摆手,冲冯辉道,“给沈卿搬把椅子,放在桌案旁。”
这待遇可是够高的。
皇帝见臣子,就算赐座,通常也只会放在御案下方。当然反过来讲,也没人会跟沈器一样,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更过分的还斜靠椅背,怎么舒服怎么来。
看了眼恨不能躺下的沈器,景和帝笑道:“沈卿,不硌得慌么?”
“还行,不如沙发舒服。”
“沙发是什么?”
“一种比椅子更好的坐具喽,陛下有兴趣体验的话,哪天我帮您造一张。”
“呃,还是算了,朕无福享用。”
昏君才追求舒服呢,明君就得兢兢业业、含辛茹苦。
“说到椅子,陛下可知中原的椅子,原型本是胡床?带个床字,显而易见,躺着才是正确的坐姿。”
“歪理邪说。”景和帝失笑,“不过沈卿的坐姿的确别出心裁,一般人即便靠椅背,也不会整个人都压上去,甚至故意翘起椅子的前脚。听说你喜欢为自己的造物命名,朕便也学一学,为你这独特坐姿起个名字吧。”
“啊?”
“不如就叫……沈器躺?”
“别!”沈器顿时急了,“您看不顺眼就直说,不带这么编排人的。您可是皇帝,说出的话有很大几率被载入史册,到时我以‘沈器躺’留名青史,丢不丢人啊。”
“留名青史总是好事嘛。”
“不行,您给换换!”
“也罢。”景和帝沉吟道,“椅子被你这么一翘,咯吱响,晃悠悠,那便拟声好了,就叫——‘咯悠躺’。”
沈器:“……”
景和帝笑:“卿可还满意?”
“挺好。”
皇帝的脑洞貌似也挺大的嘛,不带自己的名字就行,管它呢。不过景和帝竟然和自己开玩笑,看来先前的判断没错,他确实心情不错。
可是,为什么呢?
夺宫事件才过去半个月而已,仨儿子都死了,多豁达的人都不至于恢复这么快吧?还是说经历风雨后,景和帝终于觉醒了皇帝的天赋,抛弃儿女情长,变得铁血果决?
景和帝一直在观察沈器的表情。
“当初朕不允许你查阅内宫档案,只因涉及皇家私密,确切点说,是朕的隐私。”
沈器精神一振,要谈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