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宏没有起身,悄无声息的退过花木扶疏的院子,离院墙还有不足四丈。
火刀火石相击的声音响起,火星飞溅。
第一盏气死风灯点燃,然后是第二盏······片刻间,照壁山寺大放光明。
不用猜,他知道身陷重围了,正主根本不在寺里。
四名虎贲甲士,依次排列在阶下,阶上站着见过一面的王千儿。
四周,有近二十名甲士列阵举弩,堵住了他的退路。
他没见过胡从仪,但看过此人的画像,这些人里面没有他。
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陈远宏身形刚动,周围的甲士已经举起了手中的连弩。
“陈千户,别来无恙啊,没想到咱们俩这么快就见面了。”王千儿笑吟吟的说道。
“胡大人不在这里,我猜他应该在寺西巨岩上,和将旗在一起。”陈远宏沉声说。
“你猜?”
“既然如此,不陪你们玩儿了。”
话音刚落,陈远宏一个鱼龙反跃,一跃三丈。
同时响起弩箭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破空厉啸声。
他身形在空中折向飞射,轻灵美妙,像鹰隼穿林,躲避着地面连弩的攒射。
在这瞬间,共折向七八次,弩箭从陈远宏身边飞掠而过,像是在替他送行。
在六丈方圆内翻腾折向,飞越了包围圈,快得令人目眩。
甲士们的反应非常快速,所有的人迅速的出庙涌向巨岩。
然而刚出寺庙,就遭到了武卒的围杀。
巨岩上临时搭建起了一个不大的指挥所,周围警卫森严。
甲士们十人为一组,一共八组。
外围的刀盾手和内层的弓弩手排列成阵,把指挥所围成了铜墙铁壁。
看着寺庙里升起了气死风灯,随后乱成一团,喊杀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在指挥所里凝神观察的胡从仪叹了一口气。
甲士们对近在咫尺的混乱,视若无睹,仍坚决的执行他们的守卫任务。
别的地方都在乱,只有这里乱不得。
巨岩周围都是参天巨木,宽阔的岩石上无险可守,被攻破是迟早的事。
一声长啸,一棵巨树的横枝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立即引来小组军官的发令声,第一波箭雨到达。
黑影在横枝上辗转腾挪,忽隐忍现。
弩箭射在树干上如啄木鸟敲击树干的声音,想起一连串笃笃声。
“咿······呀······”长啸声间歇地传出。
弩箭不会折向,不可能射中忽隐忽现的陈远宏。
甲士们军纪律森严,阵势屹立不动,稳如磐石。
弓弩手躲在刀盾手后面,发箭时从空隙中露出半身,每一个官兵,都沉着镇静不为所动。
阵势不动,陈远宏不可能乘乱杀入,擒贼擒王。
双方僵持住了,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多久,寺庙那边的战斗基本上结束了。
“退!”传出一声沉喝,弓弩手们停止发箭。
十名举着火把的官兵,突然向两侧移动。
片刻后,四十名拥盾的甲士出现。
领先的两名披甲军官出现,戴的是兜鍪,而非铁斗笠形的军帽。
两人身后,出现了穿掩心甲的胡从仪。
前面列阵的两队甲士中,军官发令:“遮蔽!”
盾手立即齐齐靠拢,盾排列如城墙。
“虎······虎······”口令声震耳欲聋,悠长洪亮,肃杀而热血。
两队甲士举动如一,按口令,肃立行举刀礼。
“虎”,是他们今晚的口令,遇到战时,军队的口令,随时都在变动。
出来的两名军官左右一分。
周围的甲士们,整齐划一地靠拢过来。
两名军官拥簇着胡从仪向前。
“陈大人!你赢了,胡大人要见你,你过来。””左边的翟平沉声大叫。
“哈哈哈!好!胡大人爽快。”陈远宏跃下横枝,边走边摘除头套。
“陈千户,我们终于见面了,你很了不起。”胡从仪手一挥,解除了戒严,和缓了紧张的气氛。
前面的两队甲士,立即齐步向两侧移动。
后面的甲士,也纷纷后退,陈远宏也打出了几个手势。
胡从仪主动向陈远宏伸出了手,四人进入指挥所彻夜长谈。
修文县的六广城这几天热闹非凡,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官兵入驻,这里已经成了一个大兵营了。
蔡复一、傅宗龙、王瑊、鲁钦四人联名上书朝廷:“蜀抚驻永宁,滇抚驻沾益,鲁钦驻陆广,
沅抚驻偏桥,四面并进,分道策应,傅宗龙领大军由遵义鼓行而前。”
内阁同意了,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个月,终于各就各位了。
在行辕的二堂内,鲁钦和颜悦色的嘱咐陈远宏和胡从仪二人。
“成败在此一举,陈千户,望你和胡参将精诚合作。
我已遣总兵官刘超、参将杨明楷等率汉、土官兵数万人渡鸭池河。
另外一路由总兵官张彦芳、副总兵张云鹏等率汉、土官兵数万人渡过黄沙渡(鸭池河北岸)。
候机西进,攻占安逆必守之地沙溪坝(金沙县)。
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们了,出发吧。”
陈远宏站在六广河边,望着谷坡陡峭的峡谷,也不禁惊叹连连。
水面到山顶落差高达三四百米,峡谷时宽时窄,有张有弛。
加上两岸峭崖上多悬挂飞瀑、流泉,山景与水景穿插相映,变幻无穷,使得六广河格外壮丽和气势恢弘。
峡谷上段崖悬峭壁,水流湍急,雄奇壮美类三峡。
下段山清岭秀,水深江阔,旖旎多姿似漓江。
正感叹间,从岸边的军营里,走出一排排换了水靠。
腰插分水刺,背着三石弓,手提小圆皮盾的武卒。
贺方穿着鲨鱼皮背心,背插四支鹅卵粗的五尺标枪,手提四石大弓。
高大狰狞的他,活脱脱的像一个夜叉。
贺方走到他身边道:“公子,一切准备妥当。”
“出发吧。”陈远宏点头说道。
河边停靠着胡从仪倾尽全力,从各处征调而来的5艘各种大小船只。
挥退装船的脚夫们,他率先走上了一艘中型的四桅快船。
陈远宏换了一身鲨鱼皮水靠,背系地煞刀,手提5石铁胎巨弓。
两个箭壶交叉背在背上,各装了50支三尺长的特制雕翎钢箭。
升起旗语,首先离开码头的是陈远宏带领的十艘前哨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