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基莉斯,曾任吉拉文家族生活顾问,已确定蜘蛛信徒,潜逃。
我默默地盯着蛛化卓尔的头像以及头像下面的这行字。
所有的迷雾,都已经驱散。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讽刺:当你遍寻不到答案,一低头,却发现它就躺在你的脚尖前。
我用触须卷起一管麻痹药水灌入口器,转身走出岩洞,招呼洞穴巨魔和我一道出发。
我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老朋友而滥用麻痹药水了,这次是个例外。
是时候结束这令人厌恶的小把戏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久违了的声音,是短讯术。
半精灵还是一如既往的粗暴而又急切:“喂,夺心魔,听得到吗?喂喂,回话!”
我陡然振奋。没什么能比我的小队人员安全无恙更好的消息了。但是鉴于短讯术的信息量有限,我决定长话短说:我听到了,骨头和你在一起吗?
半精灵诧异地哼了一声:“你,夺心魔,如此关心一个灰矮人的死活?”
我听到一连串杂音,然后是骨头的吼叫:“废话!没朕它休想进李德炉!你在哪儿呢章鱼头?”
这顿时令我警觉起来。
短讯术只能容许两个生物彼此传话一轮,每人每轮最多传递二十五个字。我知道半精灵喜欢用超魔延时来施法闲聊,但即便是超魔延时短讯术,想要像这样多人“煲电话粥”——这个词是跟艾克林恩学的——恐怕早已超出半精灵的能力了吧?
但是如果施法的另有其人,譬如身兼传奇巫师的地狱魔将佛喀斯,或许能做到这一点。
我环顾四周的蕈类植物林,故意沉默了几秒,想要探测这个短讯术的极限。
我用心灵感应发送信息:你们在哪儿?
“码头,”半精灵没好气地说,“我们刚回来。”
什么意思?
半精灵解释说:“爆炸的时候,我施法异界传送,带着你的灰矮人心肝宝贝逃离了现场。现在刚回来。”
那是五阶神术,一瞬间触发吗?你怎么做到的?
“女神无所不能,”痛苦祭司严肃地说,“神明的伟力绝非你所能想象。”
没有错。从一贯的神棍口吻来分析,和我对话的应该是半精灵本人。
那爆炸又是怎么回事?
“老实说,”半精灵说,“我不知道。我们刚刚跑到那只大蛞蝓的旁边,一切就发生了。如果不是……”
她不自然地顿了顿。
“总而言之,当我们醒来,发现已经传送到了别的地方去了。你知道为了找到回主位面的传送门,我们费了多大力气吗?”
我深为感动。
我终于忍无可忍,不想继续兜圈子了:但是能否告诉我,这个超长时间的短讯术是怎么回事?
“啊,你是说这个。”半精灵的声音变得欢快而骄傲。
“这是我最新掌握了一个超魔技巧,法术持久。它比法术延时好用,可以让一个法术的效力维持一整天。只要施法的时候比原神术使用高六级的法术能量……”
我感到不可思议:但据我所知,短讯术已经是四阶神术了。
“全中,”半精灵得意地说,“我的确不足以施展十级的法术,但我是痛苦女神的忠仆,女神大能,赐予了我神圣超魔之技。”
……我懂了。
我曾经听我的同卵双胞胎兄弟赛恩“白闪光”提到过,圣武士和祭司除了施展神术之外,还能运用信仰能量驱散或者呵斥不死生物。于是一些高级神术施法者由此钻研出了他们独有的超魔技巧,神圣超魔。顾名思义,就是在超魔施法的时候,用信仰能量去替代超魔施法所需要消耗的法术能量。
我以触须加额,轻揉太阳穴。
六级法术能量……我猜猜,你差不多用光了今天所有的信仰能量,就为了实现短讯术的这个,无限流量包日?
我必须承认,艾克林恩极大扩充了我的表达方式和词汇量。
“猜得不对,”半精灵得意地回答,“实际上都用光了,一点儿不剩!但这是值得的。”
我不想跟这个无聊的雌性讲话了。
我在考虑自己必须反省一下,为什么我认识的施法者,都是些滥用法术的奇葩?
但半精灵还在继续:“只要保持每六秒二十五字的语速,我想聊多久,就聊多久。”
“别废话了,”我听见骨头在吼叫,“你他妈在哪儿呢,夺心魔?”
这是骨头第二次询问我的位置。
我停顿了一秒,用心灵感应传讯:你们到家了吗?
“回什么家,”骨头大吼,“你那个破岩洞,也能叫家?!我们来看过了,你没回来过!你躲到哪儿去了?”
我的眼神变冷了。
我回复:我躲起来了,有人在追杀我。
“还是那几个侏儒?”骨头不耐烦说,“赶紧来码头汇合!有朕罩你,怕什么?”
我回复:现在还不行。
“那约定怎么办?”骨头狂暴地问,“现在十指没了,她的门路又泡汤了,我们怎么去李德炉?别忘了,你说的,三天!”
不用担心。我回复。我和恶魔领主巴菲门特的选民达成了协议。明天,我们汇合,一起拿到九个传奇灵魂,交给它,然后搭乘它的海盗船去李德炉。
短讯术的那头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骨头干涩的声音重新响起:“你是说……日光海之王?”
是的。
骨头嘟囔说:“等等,可是我,不,朕,朕没明白,什么九个……”
“那就明天!”半精灵的声音打断了骨头,“我们最后相信你一次。”
短讯术结束了。
是的。明天,所有一切都会见分晓。
我带着洞穴巨魔悄悄回到了设立在前卓尔家族仓库里的临时住所。
踩在冰冷光滑的黑曜石上,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空旷的会客厅里,巨大的红龙头骨正从墙壁上对着我龇牙咧嘴地狞笑。
我用心灵异能点燃了客厅壁炉,往里加了点儿燃料,使壁炉里跳跃的蓝绿色火焰逐渐变了颜色,把大厅里的一切都染成了深深浅浅,明暗不定的紫色。
我留在这里的狗头人仆役已经跑光了。
本来还有两个留下来的,现在它们正在洞穴巨魔的牙齿之间,被磨成了肉酱。
我为自己倒了一杯人面花茶,大手掌叶三色紫。
而后站在壁炉前,静静地看着杯中的香茗。
在火光的照耀下,布里莎颅骨制成的茶杯里,冒着迷幻香气的茶汤液面轻轻荡漾,呈现出星星点点的亮紫色光斑。
我取出水晶球,开启了通讯开关。
“哈喽,”佛喀斯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我是佛喀斯,请讲。”
我是烙兹“痉挛剧痛”。
“这就太不友好了,”佛喀斯抱怨说,“朋友,我们都已经在‘魂壳’上照过面了,可你还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是的,水晶球上仍然蒙着牛头怪海盗的黑头巾。
我不想让佛喀斯看到我身后的景物。绝不能给这个狡诈强大的魔鬼哪怕一丁点儿机会,任何一点粗心大意,都可能成为它收割我灵魂的突破口。
“那个幻音的灵能小把戏不错。这世上能骗过我的生物不多了。事后我才想起来,你们夺心魔只有在极少情况下才会用语音跟他人交流。所以在魂壳上,你专门对我说了那句话,就是为了引导我弄错你的位置?有点儿意思。”
过奖了。
“好吧,”佛喀斯说,“为什么联系我?”
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嗯哼,”佛喀斯说,“我洗耳恭听。”
九个传奇灵魂不在我手里。
“我很遗憾,那你只能把自己的灵魂交给我了。”
但是我知道,有人知道它们在哪儿。
“请继续。”
但只有你能从他的嘴里问出来。
佛喀斯来了兴趣:“噢?这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已经死了,我没法从死人身上得到信息,但是我在双蛇渡船上,亲眼看到你是怎么和死者对话的。
佛喀斯问:“好吧,那这个死人是谁?”
居尔达。
我心灵感应他:我交给你居尔达的尸体,你停止对我的追杀。
“……就是那具尸体告诉我的携带九个灵魂的人?”
吉斯洋基人。
佛喀斯大笑起来。
“你很会抓住机会,烙兹先生或烙兹女士。你潜伏在魂壳上看见了我拷问死者的法术,听我问他九个灵魂在谁身上,而他说出了这个名字,于是就用这个名字来跟我讲条件。你竟然想要欺骗一个魔鬼?烙兹‘痉挛剧痛’,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
佛喀斯的声线很放松,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我抓住了他和刚才讲话的吐字节奏的细微差别。这家伙开始认真了。
我再一次重复我的条件:我交给你居尔达的尸体,你停止对我的追杀。
佛喀斯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居尔达在你的手里?”
就在探索双蛇渡船之前,我先在附近的礁石小岛上的瓦砾里,发现了居尔达的被石化的尸体。石化尸体的残留部分还在原地,你可以去证实这一点。
过了十分钟。
佛喀斯的声音重新响起:“你有筹码了,烙兹‘痉挛剧痛’。请继续吧。”
我拿走了他的头。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我用心灵异能复原了他的头,浸泡在特制防腐剂里。
我对水晶球心灵感应:吉斯洋基人居尔达是胆敢袭击九狱之主的‘魂壳’的指挥官,所以他的死人手下才会告诉你,那九个传奇灵魂在居尔达手里。而我是被迫卷入的路人甲,地狱魔将大人。
“但是那说明不了什么,”佛喀斯说,“你完全有可能是幕后主使,在吉斯洋基人干完活儿之后解决了他们,拿走了那九个传奇灵魂。”
我可以把居尔达的头交给你,所有秘密都藏在他的脑袋里,你能验证一切事实:九个传奇灵魂到底是被谁取走的,究竟谁才是九狱之主的敌人。
佛喀斯说:“也许我从吉斯洋基人的死人头里什么都读不出来。”
那么你不想谈这笔交易。
就在我的触须接触到水晶球开关的一瞬间,佛喀斯发话了:“稍等。”
我静静地又等待了五秒钟。
“交易达成,”佛喀斯说,“明天中午,你准时把居尔达的头交给我,问明事实之前,我暂时停止对你的追杀。但是咱们丑话说在前面。”
魔鬼的低语令我触须上的每个吸盘都为之收缩。
“如果你以为耍小花招可以拖延时间?烙兹‘痉挛剧痛’,我会让你在灵魂湮灭之前,在炼狱里惨叫十万年,一秒都不会少。‘痛苦是我的朋友,请容许我向你介绍’?相信我,你对你的‘痛苦’老朋友,知道的还太少太少。”
通讯结束了,我把水晶球放回到壁炉上。
覆盖水晶球的黑头巾上,牛头怪海盗的白色骷髅标记,仿佛在对着我狞笑。
紫色火焰微微小了,火舌缩回了壁炉。
会客厅的穿堂风变得稍微强烈了一点,温度更低了。
微弱的火光照耀下,三条黯淡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会客大厅的颅骨之墙跟前。
两个影子被颅骨墙壁上的众多战利品惊呆了,一时没有动静。另一个则熟门熟路地施法探察起壁炉上方的储物格。
寻找了一圈之后,一个压低声音的欢呼在会客大厅响起:“找到了!”
施法的影子踮起脚尖,伸手从红龙考什莱德的大嘴里掏出一只人头大小的方盒,而后小心翼翼地施展法术,探察和排除上面可能附着的陷阱。
什么都没有。
影子将方盒交给另一个又高又壮的同伙,然后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指挥那个同伙打开盒盖。
我在里面满满当当装的全是居尔达的头。于是在掀开盒盖的一瞬间,灰白色的石沙飘洒得到处都是。
与此同时,在我的灵能作用下,火焰升腾,紫色的光芒照亮了会客大厅。
我站在会客厅门口,静静地看着面前三个满身都是居尔达的不速之客。
我心灵感应:
见到你平安无恙,我真为你感到高兴,我的朋友。我该怎么称呼你?“十指”,亦或是,以制造魔法水晶球著称的卡尔德兰古老家族,麦润德·吉拉文的最后血裔,艾厄瑞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