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结网的蜘蛛’,”蛛化卓尔半神重复了一遍,咂了咂嘴,“很形象的比喻,我喜欢,但是我讨厌蜘蛛。”
所以您认同了我的猜测?
“基本正确,但细节有出入,”他说,“譬如我并没有操纵‘内爆屠夫’。那是我的秘书自己热心过头,自作主张。遥控就是有这方面的问题。如果我能在卡尔德兰临阵指挥,一定会阻止儒埃斯第三去刺杀那些叛徒。”
……原来如此。
蛛化卓尔挑起了一条眉毛。“你明白其中的道理?”
大概能猜到一点。我心灵感应他。
因为那些蜘蛛信徒假借的是您的名义。她们组建“罗伊斯教派”,假借对您的信仰,改头换面,谎称您是蜘蛛神后的使者,以此宣扬蜘蛛信仰。
您一样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您的胜负手就是《真神经》。
无论我做了什么,只要布里莎把假四神协定《真神经》拿去祭祀她的蜘蛛神后,结局都是一样的。
只要等蜘蛛神后沉寂,您再封神成功,就可以轻轻松松接管罗伊斯教派,把蜘蛛信徒搞的假信仰转化为真信仰,进而把卡尔德兰转化成您的地上神国。
罗伊斯教派,保留她们比暗杀掉她们对您更有利。
蛛化卓尔赞叹:“你的头脑真的比儒埃斯第三好用多了,说是向我求证,但是我几乎没什么好给你解惑的。
“其实你不必妄自菲薄,固然无论你做什么,都影响不到我的封神之路,但你把智勇发挥到了极致,无论是在卡尔德兰还是蛛网深渊,否则你根本活不到现在来面对我。”
他顿了顿说:“要知道,在我原本的计划里,一个夺心魔的作用,就是为罗伊斯教派带去徽章,然后死在狗头人的船上,尸骨无存——那就是我一开始为你安排的命运——等到那些愚蠢的叛徒搞垮她们的蜘蛛婊子,本该是由儒埃斯第三和这些个地表巫师为我把四样影魔网神器带来。
“正是你的杰出表现,迫使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调整我的计划。当然最终你还是会死,但是凡俗终有一死。在我安排的这出活剧里,你已经超越了自我,绽放出最耀眼的光彩。”
我诚恳地回答他:谢谢夸奖。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地下阿里曼女士的尸体。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阿里曼女士只取走轮刃和长剑了。她虽然告诉我《真神经》是四神协定之一,但其实她知道真正的四神协定都是什么。因为阿里曼女士背后是影魔网协定四神之一的知识之王。
她当然对混杂其间的假货弃若敝履。
面前的蛛化卓尔半神向我伸出了摊开的手掌。
“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了,”他温和地说,“那就赶紧开始我的封神大业吧,我已经等待太久了。当我吸取这四件神器上的全部神性,我不仅能够成神,而且还有望取代黑暗女神成为影魔网的主宰,和魔法女神分庭抗礼。
“我对此有一整套计划。等封神成功,夺取了影魔网控制权,我就动身去蛛网深渊,趁那个变态的女尊婊子沉寂,无力反抗之际,把她的神系连根拔起,把她的神国据为己有——你知道吗,我连神职和领域都想好了:‘罗伊斯,卓尔、蛛化卓尔和影魔网之神,领域是邪恶、守序、知识、魔法,还有诡术’,你觉得怎么样?或许应该再加上梦幻领域?”
抱歉,我还有问题。
“请问吧,”雄心万丈的蛛化卓尔大度地说,“尽管问,什么都可以。”
请放心,我知道与您的过往经历和本次封神计划无关的事情并不在我们的契约范围之内,如果我真敢离题万里,您就能以背弃契约之名杀死我了。
蛛化卓尔闭上了嘴巴,用红宝石瞳孔凝视我。
我感受到无形的杀意在石窟里不断升腾,忍不住加快了心灵感应的语速:
我的问题是,在这个时空不断循环和复活的岛屿上,您即便在本次循环杀死我,从我的灵魂中分离出四神协定。但是到了下个循环,难道就一切不会又重新恢复原状吗?
“嗯哼,”蛛化卓尔说,“这个问题,你算问到了点子上。”
愿闻其详。
他说:“说来很简单。我是半神,神性对这个时间循环之梦是免疫的,我想进入循环就进入,不想进入循环就不进入。至于那些被我杀死的生物,只能正常死去,不会再进入循环的。”
我懂了,非常感谢。
我诚心实意地感谢蛛化卓尔,抬起右手,反手把四神协定中的长剑架在了我的触须下面,也就是类人生物所谓的“咽喉”部位。
罗伊斯先生,既然我已经完全求证了我的解惑,那么我完全可以把我的灵魂奉献给您,祝您封神顺利。
蛛化卓尔半神为我鼓掌,赞叹说:“我真的很欣赏你,烙兹‘痉挛剧痛’。如果你不是夺心魔而是蛛化卓尔,就算是卓尔也好,我一定会提拔你做我的从神的。可惜你是个夺心魔。”
我鼓起肱二头肌,手上用力,冰冷的剑锋顿时压向我的脖颈。
蛛化卓尔睁大了眼睛,等待着——
噢,对了。
我一边心灵感应,一边又把长剑重新放了下来,这让满心期待的罗伊斯先生连眨巴了好几下眼睛。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这就无趣了。”
蛛化卓尔流露出无聊的表情。“或许我该提醒你,我是个半神,这意味着你的绝大部分法术和心灵异能都对我没用。我的神性身躯能免疫。另外我们所处的时间帧相当于九环奥术·时间停止,你那半残的尼赫扎尔格主子帮不上你的忙,就算你拖延时间想用神术复活那几个地表人类也做不到。此外我还布下了八环奥术·次元锁,你是跑不掉的。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呢?”
非常抱歉,罗伊斯先生,我保证这个问题绝对在契约范围之内——您曾经在巫王城堡后山上杀死过一个灵吸怪吗?
蛛化卓尔转了转眼睛,似乎是在回忆。
“噢,那个啊,”他挠着下巴颏说,“我有印象。”又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杀过。”
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把长剑重新反手压在脖颈上。
我直视蛛化卓尔。从那红宝石似的眼眸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无瞳孔的亮银色眼睛,左手提着巨大的轮刃,右手正握着长剑压在自己的脖颈上,一条触须托着叠放着六枚大脑的巨大蛋卷筒,另一条则卷着那根枯橡木手杖,还有两条触须,时而无目的地在胸前爬行,时而抽搐着卷成两个卷。
那么,再见了,罗伊斯先生。
“永别了,烙兹‘痉挛剧痛’,”即将步入真神之境的蛛化卓尔真心实意地说,“我感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
我看到红宝石眼眸里的倒影变了。
在胸前卷成一团的触须翻转过来,卷起的触须当中突然多了一只吉拉文水晶球。
水晶球上呈现出美丽的光影。
那是永恒炽阳下的沉船湾,碧波荡漾,水面上如同墓碑一般的数不尽的桅杆,水面下游动着殷红如血的巨影。
巨浪向四面八方排开,炼狱底栖魔鱼的巨大身躯冲出了水面!
同样具有神性的“预言者”希格蒙德贴近了水晶球。
一瞬间,三道目光透过吉拉文水晶球,在罗伊斯先生的红宝石眼眸中与我交汇到一处。
下一个瞬间,铺天盖地的心灵冲击波,以及蛛化卓尔的凄厉惨叫,同时在狭窄的石窟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