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道士,其实早就蜚声江湖,号称“神算三两三钱”,以批命相面而闻名,疑似上古时期一些卜算神术的后世传人,极为灵验,可谓是驰名朝野。
他无名,只有一个刘姓,自称不能起名,不然有名有姓,就会被天机关注,卜算的就不灵了,因此人都称其为“刘三神算”,更有崇拜者称其为“刘神仙”。
其人算卦看相,一般人只收三钱,有钱人则收三两,绝不多收一文,什么产业也不置办,时常会周济穷人,经常就是一人到处跑,号称要在世人中寻找非凡之人、绝世之相,不想从未踏足神都的刘道士,今日竟是翩然到来。
他却是没有到处跑,而是选了一间中等的客栈,暂时住下来,而如今整个神都的修士们,都在议论之前的惊世之战,也没有人发现这位卜算大佬进城。
直到次日早上,对于批卦算命一直很有兴趣的先帝的堂兄襄王接到消息,马上派人去客栈把刘道士请到自家府上,也没有惊动外界。
襄王是先帝比较信任的兄弟,虽然有封地却被允许长年居住在神都,先帝去世后还被任命为宗正,为人十分和善,不问政事,专心在府内培养自己的长子。
其长子淮阳侯陆中麟,年纪与辽王相仿,文武双全,前年自请去西南边疆从军,目前担任总兵一职,立下过不少功勋,前几天刚刚奉命押运西南五省的税银入京,交卸了差事后,暂时回家休假。
在襄王府的偏厅,五旬年纪、面容慈和的襄王,带着自己英武魁伟的儿子淮阳侯,以上宾之礼接待神色从容的刘道士。
“刘道长,久闻大名,本王早就想拜访您了,只是您一向闲云野鹤,周游各地,一直无缘相见。今日有幸,请到道长过府一叙,还请道长为本王与我儿看一看相,批一批命,定有重谢奉上。”襄王待到喝过茶后,出言恳请。
刘道士扫了眼一旁陪坐的淮阳侯,见这青年虽然家教极好,礼仪没有半点问题,眼神里却很不以为然,笑道:“重谢什么的王爷不必提,贫道一向是‘三两三钱’,为王爷和淮阳侯批命,只需六两纹银即可,多了的话,一文不受。”
话说完襄王露出钦佩之色,正要再客气几句,刘道士把茶杯放下,问道:“只是王爷和淮阳侯都是皇室近支,命中富贵甚厚,还担心什么命数?贫道初一看,二位都是福禄双全,得享高寿之相,何须贫道多嘴?”
淮阳侯听完这话,虽然对刘道士不收重礼比较欣赏,但还是觉得这是位只会说吉祥话的江湖术士罢了,正要起身告罪暂离,却见襄王神色郁郁,苦笑道:“不瞒道长,本王虽是亲王,又是宗正,却不敢安享富贵,近年来时常忧心忡忡,担心家国剧变,届时覆巢之下无完卵,就算身为亲王,怕是还不如一个常人。”
就是这一番话,就显露出这位亲王不凡的见识,绝不是那种圈养起来混吃等死的废物贵族,刘道士露出一丝肃容,点头道:“王爷所言,颇有感触啊。”
“如今天下乱相已生,陛下少年登基,朝政艰难,边患丛生,妖魔鬼怪肆虐,谁知道未来会是如何?本王也是想请道长看看相,知道未来吉凶如何。”
刘道士见襄王一脸殷切,而淮阳侯依然是似信非信的神情,叹了一口气道:“世人皆以为卜算之道,能尽知一切,可哪有这般神奇?即便是上古的神算之辈,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所谓看相,一是看根骨,二是看秉性,再以卜算之术,测问吉凶,而且命运之事,从来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得出的结果,也只能做个参考罢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襄王倒是觉得刘道士说得十分有理,不像他以前见过的一些所谓的神算,往往口若悬河,说得天花乱坠,却总是模棱两可,故弄玄虚。
淮阳侯一向不怎么相信这些玩意,他在边疆待的两年里,多次浴血奋战,身上有不少伤痕,相信的只有手里的兵器和跟随的部下,属于典型的“我命由我不由天”心态,听到刘道士如此解释卜算之术,倒觉得这道士并非胡言。
“既然王爷如此相请,贫道就为两位看一看相吧。”刘道士起身说道。
先是摸骨,再是看相,刘道士的双目如电,在为二人看相时竟是隐隐闪过紫光,显得颇为神异,这让襄王父子对其多了一分信任,知道其果然是不凡之辈。
许久,当刘道士端详淮阳侯一盏茶的功夫后,忽然大喊一声,朝后面栽倒,双手捂住面部,还是淮阳侯武道有成,手疾把他扶住。
“啊!刘道长,你的眼睛!”淮阳侯把刘道士扶着坐下后,襄王惊叫起来,只见刘道士身体微微颤抖,双目紧闭,从眼角流下两道血泪,颇为可怖。
刘道士挥挥手,显得颇为虚弱,长出一口气,叹道:“贫道无妨,淮阳侯,还请暂退,贫道要与王爷单独交谈,若是不放心,可在外面守候。”
“麟儿,你先出去吧,道长必然有极重要之事要告知本王,莫让外人打扰,去吧。”襄王对儿子吩咐道,淮阳侯有些疑惑,但还是听命出去了。
襄王起身在挂在墙上的一副山水画上按了一下,然后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这间偏厅包裹住,说道:“这里已经被封印,任何声音都传不出去,道长还请休息一番,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本王,药品的话,本王这里有。”
他从怀里掏出一瓶珍贵的丹药,可以滋补身体,治疗伤患,倒出两粒来。刘道士虽然闭着眼,但却不受什么影响,伸手接过丹药,塞进口中。
调息片刻后,刘道士睁开双眼,里面布满血丝,神情颓然,长叹道:“王爷面相,贵重不已,只是晚年似有坎坷,再看淮阳侯,无论骨相、面相,初看不过普通贵人格局,但施术后竟是发觉…似有大气运加身,且有…问鼎之局…”
此话一出,襄王只觉得心惊肉跳,心中却似有个惊雷炸响,连忙说道:“道长,此言,万万不可轻易说出口啊!”
刘道士苦笑着摇头道:“贫道宁可自己没来过,可面相是不会骗人的,想来,这是当今陛下….算了,淮阳侯本是武将格局,最多一个承平王爷的格局,不想却是暗生天子之气,这是时局变化,世事变幻所致,倒不是天生。”
接着他又向襄王说了大周太祖之事,其人本是县城巡检,平平无奇,年少时曾为人相面,说是最多不过千人将格局,不料天下大乱,他脱颖而出,成为小军阀后,面相变化,有了王侯格局。后来,横扫天下后,自然是大帝气象了。
“面相、命格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往往预示着该人的运势,淮阳侯的运势居然显示出天子之相,这不是人力能改变的,他其他时间不回京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又偏偏被贫道看出面相变化,这岂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况且,太祖当年也是军中出身,淮阳侯倒是有几分类似,而且据说其文武双全,颇得军心,多次亲自上阵破军杀敌,确实是颇有太祖几分风采。”
刘道士的话隐含一丝恐惧,但反而让襄王的脸色不断变幻,竟是露出数十年都没有展现过的森然面容,颤声问道:“这么说,我儿有…大帝之资?”
他当年未必完全没有对那个位子有过想法,但很快就熄灭了。看着上一任做了二十年昏君,接着上位的又是个黄毛小子,襄王也曾有过一丝愤懑和不甘,却隐藏在内心最深处,不想今天却被刘道士一番话,引动了这种情绪。
“具体如何,贫道却是难以断言,然而淮阳侯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只是去当一个武将了,不然若是被同样精于看相之人发现,后果恐怕大为不妙。”
“至于这面相为何发生如此变化,如果王爷同意,贫道愿意留在王府,开坛施法,探寻天机,不过,必须严格保密,万万不可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