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的神色一动,容色转喜道:“梦儿!是你,我寻得你好苦啊,你去那里了?”
他抢上前去。门口站了一群神情尴尬的侍卫,他们显然知晓柳梦与宝玉的关系,不敢出手拦阻,只见前方玉人素衣寒脸,飘然欲广寒仙子一般。她清丽的容颜和冷然的神情,顿时给所有人已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唯有宝玉行过去就去携她的玉手,相信若无外人早已搂将上去。柳梦立即狠狠瞪了他一眼,后退冷冷道:“你到底要不要知道弘毅藏身的下落?”
宝玉笑嘻嘻的道:“当然要,不过咱们先叙叙旧如何?”
说着又去携她的手,此人天生便是柳梦这冷清自若的冰山美人的客星,气得后者一跺脚转身就要走。多亏孟老起身挽留道:“柳圣女,宝玉轻狂无状,切勿放在心上,还请坐下来商议大事。”
柳梦见苏小小受了尴尬,她乃是不忿而行出解围的,大事未解决当然也只是作势要走而已。白了宝玉一眼坐了下来道:“弘毅一定就在城外的邬家庄上。那里乃是我教在京师最重要的所在,也最是隐秘。”
听到此言,陈阁老遽然睁开双眼来,同孟老对望了一记,复又闭目继续养神。这两人只在那目光想接地刹那。就交流了彼此的意见。
而他们得出地共同地结论是…可信。
将自己的心腹重地设定在那样一个在京师声名大噪的地方。正是大罗教中人的高明之处!
还有。柳梦淡淡的补充道。“多睿也极有可能在那里。”
宝玉眉头一皱:“他不是被皇帝剥去军权。勒令回沈阳守灵了吗?”
只是宝玉话一出口后,就知道自己错得有些厉害,试问自己都可以将雍正地旨意置若芒闻,以多睿的野心勃勃,就更不会将之当作一回事!
见旁人都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将过来。宝玉尴尬一笑转移了话题:“事不宜迟,我这就去面见皇上,调集军队将之清剿!”
这个时候,为防万一,弘历早已下令全城戒严。军队中凡是百人以上调动的必须经过兵部的批准,五百人以上的人须呈御览,违者一概以谋逆罪论处,孟老闻言沉身道:“万万不可,值此非常时期。大罗教中地探子一定警惕非常,大军出动断然瞒不过他们的耳目。那个时候,庄中具是高手云集,一旦起意四处逃窜,将来要想重新将之围而歼之就难了。”
宝玉默默然了半响道:“不行,一定要动用京师的精锐部队。我们根本不知道那庄中的虚实,况且单是那狐王手下就实力藏龙卧虎,更还有神秘莫测的大圣女地存在!以我们眼下不动用官方的实力,实在还不足以与之抗衡啊!”
柳梦忽然冷冷的插口道:“看来你的确有几分自知之明,眼下就算是熊王与我,苏小小两大派系的人都站在你这边,也最多堪堪抵住那狐王的整个势力,何况还要承接教中接续重任地大圣女一系?”
宝玉知道这女子秉性清冷,不喜多话,忽然出语定然是有话要说,忙坐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笑嘻嘻的道:“这个嘛,当然还需要好妹子你说些办法来参详参详了。”
两人肌肤相触,心神都是一震,柳梦咬着欲待甩脱他的魔爪,又被他紧紧拉住,一时间也挣之不脱,只得若无其事的淡淡道:“据我调查,狐王手下的那名神秘任务陆根涯将于后日上香山扫墓,祭奠他的亡妻!”
宝玉目光遽然锐利起来,喝道:“来人!”
顿时有人应声而出,拿了一叠厚厚的资料,在其中寻出了一张纸,念道:“陆恨涯,男,四十二岁,十一岁丧母,被卖至寺院中,后杀尽僧人焚寺而逃,为教中所收留,自此扶摇直上。擅长兵器刀,右手尾指断,后面还标注:因情而折,喜好饮茶。”
“日前一战后为公子所伤,自断一臂,后来与焦先生在山上一战时,武功气质大变,四肢竟完好无损!浑身上下刀枪不入,几乎变成了铜筋铁骨,轻描淡写的将攻势尽数卸去,也不见其使用兵器。幸亏后来此人似是隐疾发作,狂啸向天,焦大靠绝顶身法成功得脱。”
念道这里,他的语声嘎然而止。这表示,以眼下陈阁老,宝玉遍布天下的情报网,竟然就只有了这一点材料!
苏小小听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肃然道:“这资料上记录的东西,究竟有多少成可以信赖?”
“十成。”
宝玉以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道。
“能够断肢,浑身上下坚刚无比的教中秘功,似乎就只有传说中的…?”
柳梦沉吟了一会儿,忽的欲言又止。她接着又问:“那么你们有没有查到陆恨涯身旁有没有携带一把剑…铁青的剑身,血红的剑柄,未出鞘便剑意森寒,锐意逼人。”
这一次不待人下人回答,宝玉就抢先答道:“有!”
——事实上,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焦大,对于那把神秘可拍的利器,都还是记忆犹新。
——剑名为凄寒。
虽然尚未与那把剑直接交手,只是那剑一出鞘,就彷佛在昏沉沉中冥想了千百年,忽然以不世之姿再琳人间,当时宝玉甚至感受到了与自己合体的神剑传来的那种急于与之一战的暴戾冲动!苏小小低下了头,她额前的发垂落了下来,遮住了脸容,使她的表情隐藏了起来里看不真切,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苦涩的道:“看来,陆恨涯已不顾一切,要想将人与剑完全的合为一体…人器合一本来就是历代教主才能修炼的秘功,他能从大圣女口中得知口诀这并不稀奇,最可怕的是,从现在的情形看来,他竟成功了!”
“人器合一”这四个字同时在宝玉与焦大的心中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宝玉只觉得眉心中一阵发热,不禁脱口而出道:“难道那么长一把凶剑,竟然能被陆恨涯纳入体内?”
柳梦缓缓摇头:“具体情形,我们也不得而知了,就是小小所说的,都还是上代人暗里口传下来。似你之前给出的资料:断肢,刀枪不入等等,都与上代人口中描述的练成了人器合一的特征别无二至。”
“这个人,一定要杀。”孟老一锤定音的道:“我们分析了他的性格,孤单,傲慢,疑心重,因此徜若柳姑娘的情报准确的话,陆恨涯后日一定就会一个人上香山!杀了他,狐王顿时如断左臂!”
可是,摆在他们面前的最大难题是:若陆恨涯这等级数的高手,靠人海战术击败他不难,要他死战不退,那就令人难以筹划了。再说此人日前与焦大交手,若无其是的受了他十余爪,一些事没有,都是后来焦大捏碎了宝玉赠他的玉佩,这才借寒气之威暂时迟滞了他的攻势,对于这样一个人不惧毒,不畏刀枪,浑身上下几乎毫无破绽的人,他们又该如何下手?
…
两日后,香山,有雨。
雨中满山都是被洗刷的新绿的蓊郁树木,一株株在风中摇摆,欢笑着。一个沉实如铁的身影缓缓的从山路上行了过来,没踏出一步,脚下都是一个水印,他戴了一顶笠,行进间除了腿部在动,浑身上下都是绷紧了的弦,没有喜丝毫震颤,看上去整个人就彷佛是行云流水的在山间飘行一般。
单是从他的身影里,就可以阅读出一种强烈的冷漠。使观者无由的觉出,他是个哀大于心死的人。
山路并不短,只是再长的路,只要一直走,就总有行完到达目的得时候。
一处被葱绿树林掩映的小圭地上,团团生满了茂盛的灌木,正值花期,四面围满了一朵朵吊钟装的黄色小花,花儿虽小,却一大簇一大簇的,凑搅在一起如同一带带欢笑着的黄绸子装点着这个美丽的地方。
而灌木的中央,本该是一个微微隆起的小丘。
——那也是能给陆恨涯心中唯一平静的地方。
——只是现在已成为了一个深坑。
新色的黄土被掘出,随意的掩在碧绿的草地上,小草被随意的践踏,压融,在土坑的周围散步着许多杂乱无章的脚印。陆恨涯忽然抬头,斗笠下掩映的,依然是一双鬼火也似的寒眼,只是这眼里此时已被熊熊恨意所燃烧!
他当然看得出来,挖坑的人尚未走远,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亡妻的遗骨决不容人亵渎!一定要将之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