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的身旁,站的赫然是户部尚书刘仰林,九门提督载淳,罗老虎等朝中大臣,刘仰林踏前一部,展开手中一卷略暗色的黄绸读道:
“大阿哥弘历德行卓绝,甚得朕心,特令其继承大统,钦此!”
顿时,这几名阿哥乃至允祥手下的士气顿时都崩溃了。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粉碎了他们仅存的战志和希望,他们为之奋斗,愿意拿出命来博取的东西被顷刻间洗劫一空。
面对这些失去了斗志的人,宝玉却还只是冷酷的吐出一个字:
“杀!”
人生里总是有些事,比如对自己所爱的人,对自己所珍爱的事,便是想潇洒也潇洒不了,想看也看将不开的。对于完全绝望的这些人物来说,既然失去了希望,当然也就失去了斗志,于是在他们发现前方突然在自己人的最后的绝冲击下,出现了一条能够逃出生天的路途之时,他们立即不顾一切争先恐后的向那处涌了过去!
——可是这个破绽,却是宝玉故意卖出来的,就是要他们失去最后的斗志,在慌乱的逃亡中给他们最后的一击!
于是当下的局面,只能用惨烈这四个字来形容。
一干人纷纷的涌向那个出口,四周的亭台楼阁里暗藏着的弓手箭如雨下,不断向下倾泻而去,能够最终逃得出去的,不过十中无一罢了,这些逃出生天,伤痕累累的人,还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对官方黑道的各种追袭,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将死亡的时间暂时延迟,给宝玉造成更多的各个击破的机会罢了。
场面虽然乱。可是宝玉身旁有五个人一直没有动,这五个人一般的坚忍剽悍,一般的精明能干,他们若枪一般挺立,浑身上下动的只有视线。
——准确的说,是宝玉要他们监视着的人一动,他们的视线就动。
而这个需要受到特别关照的人就是:
允祥。
陡然间,这五个人张弓,搭箭——
射!
允祥身旁立即有三名亲卫应声倒地。深深没入体内的箭支末端的白羽,还在不住的颤动!
可是这并没有完。
要知道。这五个人搭箭之时,乃是一弓三箭,迅快的利箭化作一道道闪电,再度来袭!
允祥目中露出绝望之色,面对来袭的利箭,他长叹一声没有避。或者说也不想再避。
——人生中总有些事,是必须要面对的,比如失败,比如死,没有人能够万事如意,也没有人能够永生不死。
血肉之躯迎上利箭,后果自然只有一个!
死!
但是允祥在中箭的刹那,以手中的剑鞘支住了地。因此他哪怕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以后。也是巍然屹立着,坚持不倒,他以自己这最后一种独到的方式来表现出心中的那股悲屈的愤懑。恨意!他身边的部下悲愤的哭喊扑前,只是再一轮箭雨后,声息也为之湮灭。
弘栎便想借这大好机会乘乱逃去,只是箭势虽停,还有剑光。
雪亮的剑光,搅碎了他身边仅存的五名铁骑的性命,也搅去了他仅存的唯一希望!
他手上盾牌化作万千碎片,他空着手站在那儿,风势猛烈,卷起了头发遮蔽在了额前。他笑了一下。拔出刀以一种英风姿态,横颈一割
弘历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然后转身而去。宝玉站在原地默然的看着陆续发生的大屠杀,忽然唤来一个人交代道:
“叫他们住手!”
从下令到传达,也不过就是短短数十分钟地时间,这还是宝玉的手下训练有素的缘故,宝玉率了典韦等人缓缓步入场中,四下里硝烟弥散,血肉狼籍,呻吟声此起彼伏,混若人间修罗地狱。终于,他寻到了想要寻到的人——
哪怕在此时,血迹斑斑的安明辉身旁也有十余个忠心耿耿的家将护卫着,他们个个身上带伤,对着宝玉怒目而视。宝玉笑了笑摊开双手道:
“我只想和安兄说几句话,并无恶意。”
那些人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以自己的身躯围成了一圈保护着家住,只是瞪着他,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意思,却听得里面有个微弱的声音道:
“你们让开吧,此时他要杀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大可不必故弄玄虚。”
宝玉笑了笑,竟一个人行了过去,旁边随行的几人大惊失色,忙抢前跟上,却为宝玉以眼神所止。
在一名家将的搀扶下,安明辉虚弱无力地靠在一块石头上,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
“贾兄好手段,没想到最后还是你赢了,成王败寇,杀我之前,你我二人能否再谋一醉?”
宝玉笑笑道:
“倘若要杀你,张辽在你背上斩的那一刀就直接再多用几分力了,那是何等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我为何要杀你?杀了你,就只剩下我,当然还有我的——”
“寂寞。”
安明辉淡淡道:
“但是老实说,如果是我今日得胜,我是一定要杀了你的。”
宝玉哈哈大笑,起身而去,抛下一句话:
“放了他,如果海易没死,也留下一命,这么有趣的对手,我还真舍不得他死呢。”
这个男子果然说到做到,不多时候就派人送来了上好的伤葯一辆马车,这车还是供宝玉乘坐的。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的搀扶安明辉上车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影,也在地上以一种匍匐的方式悄然的接近了马车,在马车开动之际,他一发力,游鱼一般的滑入了车底,攀住了下方的两根辕木。
马车一路前行去,经过的哨卡只怕不下五六处,不过谁也没有来检查这辆车子。因为谁都知道,经此一役后,宝玉已成了新皇登基的第一大功臣,谁也没有那么笨来触他的霉头。谁也不敢去检查他的车子,就算是为了安全,但也不会那么笨为了京师的安全而先会自己极度不安全。
因此这条黑影成功的逃了出去。
在马车经过一处三岔路口时,他一窜跃入了旁边的一所宅院。宅院看上去并不大,但又深又长,他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长廊房舍,除了第一处有人问了一句,他答了一句以外,其他的人都将他当作了空气一般,视若未见。
宅院的后面是一条小巷。
一辆马车疾奔过来,在这黑影处略停了停,又传来皮鞭卷击声,飞奔而去。马车行往哪里不得而知,再看那黑影已失去了踪迹。
——可是他并没有上车。
就在马车停顿的刹那,他已经籍遮挡行入了对面的屋子中,换下身上的衣服后,不作丝毫停留,再从后门行出,那里喧闹拥挤,原来是一个闹市。
而隔壁就是一处木器房,不多时就要将十来件王大户要的家具送过去。
十来件粗重家具分作六辆驴车载,其中两部在半道上一拐,不意撞上了辆拉夜香的粪车,于是吵嚷了起来。不多一会儿,风波平息,又各自走路。
粪车自然要出成,守门的兵士再怎么警惕,也不会对这臭烘烘的笨重东西详加查验,何况拉车的老王头日日进出,早就是看惯了脸的。
因此他们就没有觉察,原来这粪车下竟还有一个暗格,格中装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数个时辰前还呆在允祥身旁,被他极其倚重,飘飘然有神仙之态的那名白衣中年文士——万为。
这个时候,弘历正在宫中同宝玉密议。这个新登基的皇帝下的第一道旨意就是:
“两江总督陈阁老任职间颇多闲散,治下不明,行事颇多昏聩之处,民心激愤,特令其卸下一应职务,速入京师听候发落!所任职务交由江浙巡抚贾雨村代理,钦此。”
此道旨意看似新皇登基,自然要杀只鸡给猴子看,以立君威,似是正常不过。只是仔细一琢磨,便能看出其中的蹊跷,首先陈阁老辗转至今日,已是三朝元老,拿他来做“鸡”未免有些过火,其次,交卸的职位落入了贾雨村的手中。此人乃是陈阁老一手超拔出来的,端的是对之俯首贴耳,言出必从。换而言之,贾雨村做这个两江总督和陈阁老做,事实上是毫无分别的。
因此,这道旨意绝大多数的话都在掩人耳目,其中最主要的意思,就是要——召陈阁老入京!
在眼下动荡的局面下,只有陈阁老亲自入京担任首辅,才能在政治上占据全面主动的地位,另外一方面,也更能让群臣对这名异军突起的大阿哥弘历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