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候,重庆小女人来消息。问:“你们在哪里,我呆会儿就过来。”我回复说:“你打吴双电话吧,我现在没和她们在一起。”少顷,吴璐直接拨来电话,劈头盖脸道:“何为,你怎么能这样啊……究竟出了什么事?她们的手机都没人接?”我头皮麻,想自己真是撞了鬼,竟因了吴双那一记耳光,把看不见的吴霞留在了庙内!遇到匪徒怎么办?生意外怎么办?碰到色狼又该怎么办?不敢想,不敢想,我潦草地交待了几句,挂断电话,朝寺庙急急地奔去。
足狂奔,但等我气喘吁吁地回到庙宇,吴霞吴双还是没了踪影。心急如焚,我饥不择食地询问沿途香客。他们大多目睹过我之前的丑态,便连骂带答地告诉我:“真不是个男人!”“跪着的姐姐不舒服,站着的妹妹带她走了。”“窝囊废!”“朝东边走的,有二十多分钟了……”我忍辱负重的照单全收,然后小小分析了一下,觉得她们应该是回宾馆去了。
接着我择了最近那条路。飞跑回宾馆,却是没有人。接着又选了条适中的路,边跑边问地回到寺庙,没有人。最后,我捡了最远那条路,边拨电话边回宾馆,还是没有人。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八成大概是出事了,但偌大一个公园,我该到哪里去找?但总是要找的,不管生什么意外,她们终归还在公园里。我就像一头失去控制的野马,漫无边际地奔驰在路上,大海捞针地搜寻着她们的蛛丝马迹。
其间,吴璐打来电话,问情况如何,我沮丧至极地说没找到。她都快急哭了,嘴里反复念叨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绝不放过你”,复又高声命令道:“快给我找啊,快去呀……”我快要疯了,大脑里飞闪现过无数种悲剧的可能——遭人抢劫,被人屠杀,遇人强jian,抑或摔下悬崖?虽然在重庆,在缙云山,生这种事件的概率几乎为零,但那些天方夜谭的念头。无时无刻不敲打、撕裂、捣碎着我的心!假如她们真遭遇了什么不幸,我无疑将是那个千夫所指的罪魁祸,我将永远生活在万人唾弃的阴影里。
不知奔跑了多久,我终于精疲力竭了。坐在路边石头上,刚准备歇一歇,吴璐又打来电话,说:“我在公园大门,你找个地方和我汇合,大家一起找。”我说好,前面有个“八角井”,咱们不见不散。搁下电话,我揉了揉酸痛的小腿,然后刚准备抽一支烟,奇迹便生了。
后方树林里,突然传来一曲似曾相识的《QQ爱》。稍加回忆就现,早上吴双接吴璐电话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歌。她们途经此地?她们受困于此?激动不安地找啊找,找到后却又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路边草丛里躺着一部手机,我捡起来打开,上面显示为:吴老大来电。是否接听?
我接通了。那边是摩托的轰鸣,吴璐高声道:“你快点好不好,我急死了?”回答的是另一个男人,对我完全陌生的又一个男人。他以极具磁性的声音安慰道:“小璐你别急,有我在,她们不会出事的……”直到这时候,吴璐才现手机通了。只听她尖叫了三声,欣喜若狂地喊道:“双儿?!你,你,你们在哪里?”我说:“璐姐,是我,花无烟。”她愣了愣,问:“啊,你找到她们啦?快让我听听小霞的声音……”我打断道:“没有,我只是捡到了她的手机。”那边喜忧参半,叫我原地别动,他们马上赶过来。我很想追问:“之前说的你,怎么现在又成了你们?”但话到嘴边又咽下,现在不是计较鸡毛蒜皮的时间。
约莫等了两分钟,一辆摩托冲到三百米开外的广场。车未停稳,吴璐已经从后座上跳下来,边跑边向我挥起了手。与此同时,我看到,高大威武的摩托车主也锁好了车,大步流星地跟了上来。来到跟前,吴璐只介绍了句“项大伟,花无烟”,便直奔主题地问我手机在哪儿捡的。我原地放回,那个项大伟看了看。分析说:“朝西边去了。”我质疑道:“不可能吧,我刚走过这条路,没什么好去处啊,就尽头那儿有个观景台。”他取下墨镜,逼视着我问:“你确定?只可能是玩?就不可能是迷路?绑架?或者……”
我哑口无言,吴璐急得直跺脚,项大伟连忙吩咐说:“花兄弟,你沿着这条小路往西,我和小璐坐摩托,在前面的路口拦截。快,快,快!”然后拉上吴璐的手,不容置疑地跑回广场,转瞬不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陌生、高大、英俊的男人把吴璐带走,我心中酸涩、空洞、五味杂陈。但,谁叫自己犯了错呢,还是吴霞吴双的安全要紧哪,我忍辱负重罢。
当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句中国古话不会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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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没多久,吴双的手机又响起了《QQ爱》。我以为是吴璐,便毫不犹豫的接听了。同时还激动地问了句:“怎么样,找到啦?”那边沉默了半晌,突然试探似地问:“何——社——长?”惊愕片刻,我挂断了电话。但“砰砰”的心跳还没正常,手机又响了。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写着:“陈姝蓝来电,是否接听?”陈姝蓝是谁?刚才吴双要菩萨保佑的好姐妹?但我根本不认识啊,她怎么又能“闻声识帅哥”?
算啦不多想,直接挂断行了,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寻找吴双。却正可谓“无巧不成书”,十秒钟不到。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打开查看,是陈雪,那个胖乎乎的中文系姑娘,扬帆文学社的第一名女社员,我曾经最得力的老部下。这女孩赋诗能力强,人际交往非常在行,当初要不是看她才大二,我离任的时候非得把她推成正社长。心下回忆了一番,觉得她不可能是刚才那个女孩,就接通了。
但你不得不信邪,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竟然还是陈姝蓝!我讶异万千,问:“是陈雪?你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厉害,连名字都改成了陈姝蓝?”那边的女孩咯咯笑道:“何社长,我就是陈姝蓝,蓝蓝啊,记不得了?”我头昏脑胀,哪里还记得谁谁谁,便老实回答说:“不记得。”她的笑声僵硬片刻,但马上又嘻嘻笑道:“但我姐,你总该认得吧?”言罢,手机易嘴,转瞬已传出陈雪别具一格的哈哈笑。
我有些急,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说:“陈雪,你快解释下原因,我还有急事。”陈雪道:“咦,何老大你还是那么忙啊?哈哈,也没什么事,蓝蓝刚才给吴双打电话,突然听到你的声音,还以为是幻听了呢,就借我手机验证一下喽……”我莫名其妙,问:“蓝蓝是谁?你怎么突然多出个妹妹?她又怎么认得我的声音?”陈雪哈哈笑,说:“你老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真记不得啦?前年我们出的第五期《扬帆》,不是招了几个学生出去卖吗?”我点点头,说这当然记得。当时我们的成本是9毛,以1块5批给她们,她们再以2块钱的价格卖出去。陈雪继续道:“当时蓝蓝卖了42o本,是销售冠军。我们额外奖励她1oo元,还请她们吃了顿火锅,记不记得?”
经她这么一说,那些因白叶而努力删除的记忆,终于又在我脑海中复苏过来。那个春天,我变得前所未有的富足和浪漫。白叶生日快到了,我花光了所有积蓄,在新世纪给她买了枚2999元的钻戒。这还不够,我又专程租了个数码相机,回到我们相识的县城,来到我们相恋的高中,拍下了我们经常约会的桃花山,我们亲手栽下的小叶榕;拍下了我何为刻下的相思桌,她白叶喜爱的食堂狗;拍下了吊桥、护城河、冰糖葫芦、麻辣土豆泥,拍下了所有那些打着“级友谊”的幌子,两人整日厮混在一起的幸福时光。接着回到校园,拍下图书馆、电影院、教学楼、报告厅、林荫道、情人坡,拍下我们在x大呆过的每一个旮旯角落。然后回到寝室,换了几乎每一套衣裤,站、躺、坐、跪、爬、跳在床上,让老张替我来了个36o度的级写真。最后把这些东西刻录进一张dVd光盘,算好了抵达的时间,越洋邮寄给她。
到了白叶生日、节日(三八妇女节)的双重天,我早早地候在电话市,因怕扰了她的美梦,熬至晚上8点,算准她已经起了床,这才激动万分地拨过去。但没人接听,我猜她正在洗脸,便等了五分钟再打,却还没有人。应该是下楼买早餐了吧,隔十分钟又打,依然杳无音讯。会不会是她昨晚拔了电话线,想趁今天睡个懒觉?恩,这鬼丫头,就让你再睡会儿吧,我先出去逛一圈。但等我9点半回来,再拨,竟然还不接听!我开始急躁,一想她是不是,是不是生了什么意外,二想她会不会,会不会和上次那个国际友人出去庆祝了?想一想,拨一拨,心乱如麻,口干舌燥。慢慢地,第二种假设占据了上风,我开始撕心裂肺,我沉沦沮丧,我怒冲冠。
尽管如此,我还是坚如磐石地拨打着,矢志不渝地守候着一个前途未卜的结果。每拨起一次电话,我心中满怀期待,我绞尽脑汁地设想无数种藉口,帮助白叶瞒天过海;每传来一次“嘟嘟”,我的脑中仿佛就如爬进一只蚂蚁,它们慢条斯理、绵绵不断地撕扯着我脆弱的神经;每出现一次机械的“sorry”,我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就会制造出无数白叶不忠于我的场景,恨得我咬牙切齿,但终究放心不下,继续拨……如此往返,周而复始,一直拨到子夜11点56分。
那时候,加拿大正午的阳光,应该温暖而明媚吧。就在我麻木不仁地拨出第127个请求时,那边终于接通了电话。
然而,白叶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何为,我对你没感觉了,咱们分手吧。”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