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关山跟着笑笑:“一介老朽,说话也没几个人愿意听。”
“会有人听的。”
陈佑低声说了一句,紧接着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后面,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活页装订的书本翻了翻,拆下其中一页。
重新回到这边,将书页递给梁关山。
一边坐下一边开口:“这些人,都会听你的。”
梁关山看着手中书页,这张纸上有十个标注着职事的人名,从他们的职事来看,全都在关西,遍及文武。
只不过都是些中层官员,高层的一个没有。
梁关山沉默一会儿,仔细回想他有没有关于这些人的记忆,之后才将书页放下,看向陈佑问道:“这些人,可信吗?”
“可信。”
陈佑没有多做解释,梁关山点点头,不再询问。
两人毕竟不是宰相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谈了些风花雪月,梁关山在王府留宿。
翌日,梁关山离开王府住进驿馆,他不准备再往东行,而是直接在驿馆离写下致仕奏表,然后住在驿馆等待回复。
梁关山离开之后,彭继道从侧门进入王府。
他进门之后就被带到书厅。
坐下之后,陈佑轻叹一声:“有六七年没见了吧?”
“上次见大王还是兴国四年。”
“这年头,想见一面可不容易。”
陈佑无奈摇头,紧接着开口问道:“官家相信你了?”
“或许还有怀疑,但他可以相信我。”
“是么。”陈佑露出笑容,“看来还得做出些事情来才能叫他信任。”
“大王不是说……”
“造假会被拆穿,说真话不会。”
听到陈佑说这话,彭继道有些诧异,随即反应过来:“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事涉国运,不一定能成。”
这下轮到陈佑面露惊诧之色了。
沉默一阵,陈佑决定不去纠结此事。
鬼神之事,敬而远之。
“不是。明年辽国会有异动,刀兵之祸将起。”
“这样啊。”彭继道神色复杂。
“不是我这边做的。”陈佑仿佛看穿了彭继道在想什么,开口解释,“辽帝这两年稳住局势,准备汰旧纳新。”
“嗯。”彭继道点头,似乎是相信了。
陈佑见状,没有去揣测彭继道的心思,转而问道:“那帮人考虑清楚了吗?”
谈及此事,彭继道不敢懈怠,集中精力应对:“已经谈妥,暂时先由我出面。”
“是么?”陈佑嘴角上扬,眉眼间却无笑意,“那他们等尘埃落定再出来?”
彭继道点头:“我师父可以列为道宗。”
“原来如此。其实等你控制住局面,无需他们认可。”
陈佑随口一提,不再劝说:“等官家相信你之后,就可以开始尝试了,你得有所求。”
“嗯。”
“先从释教开始,你亲自动手,带人将所有经文道教化,之后追毁所有没道化的经文,只保留一份原版。再之后,老子化胡嘛,你应该能懂。”
……
此事谈完,终于说到天子的事情。
“官家想叫大王奏请封禅。”
“哈!”
陈佑发出讥讽的笑声,摇摇头道:“你先回驿馆吧,明天我派人送去一份奏章,你带回去就行。”
……
梁关山致仕的请求很快被批准。
赵德昭为了表示他的仁厚,诏赐梁关山以少保致仕,封孟津县侯。
梁关山罢相到致仕之间只隔了一个月,这一来一去,王爵丢了不说,连公爵都没混上。
人生就是这样大起大落。
在梁关山往京兆府去的同时,巴宁泰提出西海道暂时不委派新的主官过去。
明面上的意思是西海道目前形势复杂,新人过去可能没什么用,不如就让当地佐贰官处置。
实际上,巴宁泰已经说动天子放弃西海道。
也不一定是放弃,只是现在不适合为孤悬海外的土地耗费人力物力。
但不管怎么样,在陈佑还活着的情况下,当今天子执政的时候不能够出现弃土的行为。
如果真的出现这种事,当世大贤陈梁王薨了会是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好消息。
盛德三年,一开春周辽两国就互派使者庆贺皇子出生。
也是巧合,年前周辽各有一皇子出生,这叫刘河愤怒不已。
辽国皇子隆绪出生之前,他安排在辽国的细作没有一个把辽后萧绰怀孕的消息传过来!
这就导致陈佑在推断辽国动向时没把皇子出生这件事放进去,最终得出辽国将在盛德三年动兵的结论。
现在皇子出生,辽帝为了稳定,很可能会推迟动手时间。
而且有继承人之后,还有多少人需要辽帝通过战争来打压,也是个问题。
坐在陈佑面前,刘河满脸愧疚。
陈佑双手交叉搭在桌面上:“失败了?”
“是。”刘河情绪不高。
他安排人手刺杀辽国皇子隆绪的行动失败了。
陈佑不以为意,刺杀这种事情,向来是成功算惊喜,不成功算正常。
要不然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兴国以来针对他的刺杀难以计数,还不是都被挫败了。
考虑一阵,他开口问道:“辽国那些人,有几分可信?”
刘河神情一震,继而面色沉郁地回答:“我这就叫人调查。”
“嗯。”陈佑已经理清思路,“想法子鼓动女直袭击辽人,从高丽那边动手,把辽人拖住。叫潘仲询对西域动兵,如果可能,抽调银夏兵马。让府州幽云那边注意防备辽人袭击。
“若是能把党项余孽吸引出来,帮他们联络辽人。”
说到这里,陈佑停顿下来,他仔细想了想,吩咐道:“去问梁尚同、刘义淳,可有合适人选。争取这一次一举消灭党项隐患。”
既然让彭继道去说今年会有刀兵之事,就必须实现。
如果谋划能成,可以把辽国吸引到银夏,两国极有可能正式交锋,甚至还能够消除当地党项旧部的隐患。
如果计划不能成功,那就照常打西域,反正这就是潘美被朝廷打发到西域去的理由。
反正只说了有刀兵之祸,又没说在什么地方和谁打起来。
甚至于两个宰相持械斗殴,都能扯到“影响朝政的刀兵之祸”上来。
刘河答应下来,见陈佑没有吩咐,就准备起身告退。
这时候陈佑突然问道:“吐蕃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