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正堂,陈佑稍稍等了一阵,人就到齐了。
除了他手下的将校,还让人去叫了幕僚过来,房间里不说坐得满满当当,却也不显空旷。
“道济,你说一下具体情况吧。”
陈佑靠在椅子上,面色平静,语气平缓,丝毫没有初听到消息时的紧张。
“是。”
魏仁浦起身拱手,然后转向诸人:“昨日下午未正左右,安仁县侯领亲卫出桐城往怀宁去,大约在酉初的时候遭遇一伙贼人。目前得知的消息是,安仁县侯已经平安抵达怀宁县城,不过随行亲卫仅余不到十人,该伙贼人手中有军中器械,约有百余人。”
舒州山比较多,别说周国才刚刚得到舒州没多久,就是几十年后,山里盗匪都不一定能剿灭完。这突然发生的袭击,一时间无法判断究竟是盗匪还是残兵所为。
不过这伙贼人的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该如何处理此事。
梁关山还在蕲州等新刺史上任,陈佑手底下幕僚也给他带过去一些,此事够资格参加议事的也就几个。
庞中和第一个开口:“大帅,我认为当立刻令舒州调兵剿灭这伙贼人,同时庐州也得清理一番。”
“我附议!”立刻就有人赞同。
“舒州新降,不过有些残兵败将罢了,哪来的精力剿灭贼人?大帅,卑职愿为大帅平此贼寇!”说这话的是一个校尉。
“区区百余人,只要给我一千兵马,定能将此贼寇擒于大帅座前!”
这是王辉,这些将校虽然都倾向于出兵,但是却都想着自己抢下这个机会。
吵了一阵,陈佑敲了敲椅子,堂内立刻就安静下来。
一干将校僚属吵归吵,但总算提出了一条条建议,陈佑仔细衡量之后,开口道:“道济你以都督府的名义上奏说一下安仁县侯遇到袭击的事情,轻描淡写一点。”【1】
魏仁浦略一沉吟,答应下来:“既是如此,舒州那边该如何去做?”
“照万育说的,行文令其剿匪。你问问安仁县侯需不需要支援,他不提,我们这里就别派人。”
“好。”
陈佑将目光移向有些失望的将校身上:“齐鹏飞,庐州境内的结社你要看顾些,如果庐州出现大股盗贼,你这个指挥使就别做了。”
齐鹏飞一个激灵,立刻站起来:“大帅放心!”
“嗯。”陈佑微微颔首,看向下一个人,“徐安寅,你带些人去蕲州协助尚同把结社的事情办起来。”
“是!”
最后还剩下一个舒州,之前没怎么说话的卢仲彦突然开口:“舒州兵马目前在邢路手下,之前有让他收拢境内残兵,这次安仁县侯遇袭,此人难逃其咎。”
终于被卢仲彦逮到机会了。
陈佑略一沉吟,朝卢仲彦点点头看向汪弘洋:“平远,你通知冯司兵,这次事情邢路有过错。”
这个冯司兵是都督府的兵曹参军事,不是陈佑幕僚,也不属于保信节度府。
兵曹参军事就是负责将校升降赏罚的,陈佑明白卢仲彦的想法,说邢路有过错,就是要让兵曹去收拾他。至于后果,卢仲彦身为都督府司马,支使兵曹不是什么难事,估摸着邢路即便不死,若是没什么大运道,一辈子也就是个穷困潦倒的命了。
“舒州该怎么办?”完成卢仲彦的要求,陈佑问出这么一句话。
“重新安排一个校尉过去就行了。”汪弘洋直接就道,“总归舒州有了刺史,大帅还是少管比较好。若朝廷真的有什么安排,等待诏令就是了。”
嘴上说的朝廷,实际上想的是官家。
理论上来说,你扬州大都督府辖下州县出现盗匪,派兵去剿灭就是了。
但现实是,之前你保信军管舒州的时候没出现过这样的大伙贼人,现在新刺史还没正式上任呢,就被贼人伏击,偏偏这些人还拿的军中器械。别管这些器械是周军的还是宋军的,也别管这些贼人是哪里来的,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别人怀疑你养寇自重有没有道理?
所以陈佑才会要魏仁浦在奏疏上写得轻描淡写一点,同时舒州的事情也尽量少掺和。如此种种,不过是为了表明这事和自己没关系,自己这边对舒州没有其它的想法,不准备也不想插手舒州事务。
可是,陈佑毕竟是扬州大都督府长史,舒州毕竟是扬州大都督府辖地,江夏青毕竟是当过首相的开府仪同三司。新任舒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的江夏青在舒州地面上遭遇贼人袭击伤亡惨重,陈佑若是毫无作为,怕也会教官家升起别的想法。
左右为难,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我觉得还是让许军容出面,问一下舒州需不需要我们这里调兵帮忙。”魏仁浦补充道,“咱们这边最好是不要出面。”
“不派兵,就给情报啊!”庞中和是突然想起的:“大帅不是安排人搜集情报消息么,可以叫人查一查这伙贼人的来历,告诉安仁县侯让他自己去剿匪即可。”
“嗯,万育这倒是一个好主意。”陈佑点点头。
最后陈佑还是没下令出兵舒州,只是让手下兵马注意蕲州和庐州。
因为与都督府和节度府同处一地的缘故,庐州刺史知州从州衙搬了出去,重新选了一处宅子做刺史府。而在舒州,刺史府就是州衙,州衙就是刺史府。
新上任的舒州刺史江夏青半靠在床上翻看州内文书,这时候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相公,都督府的符令。”
“哦?”
江夏青抬起头,没有伸手接过公文,直接就问:“陈将明怎么说?”
“说贼人出没是舒州将军邢路之过,已经遣兵曹派人来调查,叫我等安心剿匪。”那中年男子总结一句,然后摊开公文,一字一句将其内容读给江夏青听。
待听完,江夏青呵呵一笑:“他倒是谨慎。”
这笑容一闪而逝,沉着脸思忖一阵,江夏青吩咐道:“你回复都督府,就说舒州兵马废弛,难以承担剿匪重任,需要临近州府派兵协助。给京中的奏疏也按照这个内容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