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因为谨慎而撒出去的斥候因为他突然加快行军速度而作用大减,这就给了周军机会。
夜幕降临,但路上仍有千余人的队伍在嘈杂中一路前行。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正常情况这时候应该早就埋灶做饭了,但他们现在仍然在路上行进,哪怕之前才经历了大胜和奖赏,这时候也都是口出怨言。
越来越大的嘈杂声被邢路听在耳中,但是他没有下令停下的想法。
桐城就在眼前,没有周兵驻守的桐城就在眼前,这等于是白捡的功劳!他不愿意把这功劳放在那里,自己却在离得不远处安营扎寨。
随着越来越接近桐城,一波又一波的斥候从侦查侧翼转为侦查桐城,所有的消息都在证实桐城的的确确不是陷阱。尤其是后来去的斥候发现了城内似乎乱了起来,更加让邢路急切起来。
别误会,他不是担心城内居民的安危,而是担心被抢过一茬的桐城就没有可抢的财物了。
毕竟之前经历过周军,现在又有疑似乱匪,若是去迟了叫乱匪跑了,那就真的啥都得不到。
离桐城不远了,不过眼下越来越躁动的部属得安抚好。
邢路皱眉思忖,突然灵光一闪,叫来几名亲兵吩咐道:“通知下去,桐城就在眼前,今晚进城之后准许劫掠。”
亲兵散去之后,很快,由近及远,欢呼声一波一波地传过来。
这时候所有人都忽视了,如果纵兵劫掠的话,遇到敌兵突袭怎么办。
邢路当然没有忘记,不过他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要的不是胜利,而是功劳,以他的能力,只要能占了桐城,哪怕立刻被周军击退,他也能把这件事变成大功一件。
因此现在优先度最高的不是怎么击败可能出现的周军,而是拿下空虚的桐城。
终于,桐城城墙出现在朦胧月光下。
夜下雄城如火,月影朦胧,人影朦胧。
看着闪烁火光的桐城,邢路眉头皱起。
不等他询问,就有先头入城的斥候跑过来:“将军!城内有乱兵!”
“不必去管。”知道原因之后,邢路就没兴趣了,“守好城门禁止出入,其余人等尽可劫掠,遇到非我军之人皆可杀!”
他话音刚落,突然听得一阵鼓响。
咚!咚!咚!
一声声仿若敲在他心头,直叫他呼吸停滞眼前发黑。
不等他反应过来,喊杀声四起,弓弦震荡的声音更是伴随着穿梭的箭羽给聚集在城门口的这些人带来死亡。
一切都完了。
这是邢路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个想法。
逃!
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城外都是伏兵,哪怕他骑着马,这时候除非跟着大队骑兵冲锋,否则跑出去的可能性不大。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入城了。
到此生死之时,邢路反应十分迅速,立刻翻身下马,在身边几名亲兵的护持下朝城门洞里挤去。
然而和他一个想法的聪明人不在少数,一步生一步死,这时候谁还管他是大头兵还是将军,先一步进城就先一步逃生。是以不少军汉不管认不认识邢路,都想把他挤开,好让自己更接近城门。
呼喊、惨叫此起彼伏,箭羽飞驰之声渐消,刀兵相交之声渐起。
邢路一咬牙,挥刀砍倒一个挡在身前的军汉,高声喝道:“不想死的都特娘的停下来!”
城门口安静了一瞬,邢路立刻转身挥刀:“进城只有等死!跟我杀出一条生路来!”
下一个瞬间,虽然大部分军汉仍想入城,但也有不少人被邢路鼓动,持着武器朝围过来的周兵冲去。之前在后方早就同周军搏杀的军汉们,得了支援后更是生猛。
当日邢路能够伏击成功,全靠了这些敢打敢冲的猛士。若是邢路能带着这些人突围而出,这些人将成为他在军中立足的根本,日后邢家成为一地将门也未可知。
可惜他的志向不在此处,跑了两步,见周军攻势稍缓,便立刻带着亲兵转身朝城内冲去。
这黑灯瞎火的,谁都不知道城外究竟有多少周兵,能不能突围而去完全是未知数。
与其去拼一把,不如逃进城中从另一个城门逃跑,他就不信周兵人数能多到把整座城池团团围住。
桐城南边数里的周军营地内,卢仲彦坐在营中翻阅文书。
说来可怜,这是他第一次独当一面。以前基本上是父亲或者其他主将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动,哪怕是独领一军,也少有能自己做决定的时候。
这次进攻舒州就不一样了,哪怕还有一个陈佑总揽全局,但前线指挥行止,他卢仲彦是全权负责。以前跟在父亲身边处理文书就知道主将事务繁杂,现在自己独当一面,更是明白临阵抉择的沉重压力。
卢仲彦趴在案几上,时而蹙眉,时而提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边油灯再次爆开灯花时,帐外传来声音:“将军,齐校尉派来信使。”
“进来。”
卢仲彦出了口气,仔细看看刚写下的字,抬手将笔搁到砚台上。
抬头一看,两名护卫护着一个军汉走了进来。
他也被陈佑影响了,见外人的时候定要亲兵护持,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身为一军主将,自身安全是前提。
“启禀将军!今日戌时许,我军于桐城击溃贼军千余人,现如今正在收拢俘虏!”
“俘虏全部扔到城内俘虏营饿着,告诉齐鹏飞,最迟明日天明要退出桐城。”
说完这话,卢仲彦停了下来,他在思考齐鹏飞这一千多近两千人该安排到哪里去。
之前是想让他在半路截击宋兵,经过这场夜战,宋兵先头部队被击溃,再安排到半路就没意义了。很少有人短时间内会在同一个地方失败两次,如果周同庆真的是这种人的话,他也不会到如今的地位。
翌日一早,周同庆满面红光的从屋子里走出,他昨晚休息地很好,如果今天能够破敌制胜,想来他今晚也会休息地很好。
身为主帅,他起得算迟的。当他洗漱吃喝完,骑着战马来到城外时,近五千人早已列队站在空地上,等待着他出发的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