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佑偶尔会停下来同干活的府兵还有工匠们交谈几句,问一问工作情况,伙食如何,工钱能不能准时拿到等等,完全是一派亲民作风。
而长安城里这些人,几十年前还是天子脚下,不少人对陈佑这个府尹尊敬归尊敬,但却没有畏惧,言语中正常交谈倒省了陈佑不少精力。
这也是因为陈佑现在是一副文人打扮,如果他是着甲持械,经历过不止一次兵灾的这些人可能会吓到跪下。
没过多久,安邑坊意图争一争坊正位置的几家富户得到消息之后陆续赶了过来,除了家主之外,还有他们想要推出来的人选跟在一旁。
在自家住处有一个坊正帮衬着当然方便,但没必要自己上,推出代理人来平常时候也够用了,真到关键时候,也能抛出去起到一个弃子应该起到的作用。
陈佑当然是温言鼓励,夸赞他们对京兆府的贡献。
在高启眼中,富户就代表钱粮,有钱粮就能拉起兵马,有兵马就有权力。你看陈佑这段时间怎么拽起来的,还不是因为他拿了剿匪得来的钱养兵?
可惜啊,剿匪养兵毕竟不长久,最后还得靠京兆府这些富户出钱,朝廷的统治基础是富户啊!
高启心底嘲笑陈佑的所作所为,但在陈佑同富户们和颜悦色交谈的时候,也不愿意让他一个人出风头,故而一反之前的态度,十分真诚地同这些人谈话。
这边交谈甚欢,一连串爽朗的笑声还没停歇,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从府衙方向跑过来:“使君!京城有圣旨来了!”
难得,陈佑与高启默契对视,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疑惑,显然这件事都出乎双方预料。
陈佑收回目光,朝身旁噤声不语的富户们拱手:“王事为重,某便告辞了。”
说罢,便带头朝府衙方向走去,那些富户一个个点头哈腰喊着:“使君慢走,高少尹慢走。”
回到光德坊,还没到府衙门口,就看到门口街道上停着的马车和护卫,来的人不少。
见此情景,陈佑也严肃起来。
他没有提前收到消息,要么是这一行人来得很急,要么是这道圣旨对自己没什么影响。
但看门口有这么多车驾,没影响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剩下这一行人赶路迅速这一种可能了。
走近几步,能看到门口等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韩陶朱,另一个不认识。
看见陈佑的身影,那个不认识立刻转身朝门里跑,而韩陶朱则快步上前,低声道:“李相公家大郎也到了。”
闻听此言,陈佑了然,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既然大舅哥也跟来了,想来不会太差。
迈步进门,还没走两步,就见八位官员齐齐走出大堂迎了过来,领头的正是李仁信。
一见面,私谊且放一边,李仁信带着众人躬身行礼:“下官参见使君。”
陈佑上前扶住他:“诸君请起,进屋说话。”
进了大堂,陈佑坐到主位上,高启坐在左首。
介绍了高启之后,陈佑这才问道:“诸君匆忙而来,可是官家有甚旨意?”
其实看到这八个人,尤其是那七个带有明显行伍风的官员,陈佑已经大概猜到他们就是过来接手富平和鄠县的。
只是他心中还在感慨,没想到李仁信会放到自己手底下做县令,也不知道他是去哪个县。不管去哪个县,到时候要多派些人保护他的安全才是。
正想着,果然就听李仁信到:“好叫使君知晓,下官等此来是接了政事堂调令。”
陈佑点点头,彻底放心了,一直都是李仁信说话,看来这一行人中还是他官职最高,总不能让六七品的官员来主持京兆府吧?
嗯,赵普那样的除外。
只听李仁信继续道:“这位名讳苏锦帆,新任鄠县令。这位......”
他每介绍一位,那人都会朝陈佑拱手致意。
一连串介绍下来,就只剩下富平令没介绍了,这么说大舅哥就是富平令了。
陈佑脸上带笑,心里却有些忧虑,富平县有地头蛇雨金堡,李仁信要是带的人少了怕是会出事,带的人多了又不合适。
正烦恼着,李仁信终于介绍到自己:“至于下官,奉皇命勾当京兆府刑狱事。”
陈佑闻言一愣,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那富平令怎么办?
“下官等此来还带了官家手谕,以及政事堂任命京兆府法曹参军事权守富平令的符文。”
刚刚陈佑还在关心富平令,可现在即便听到任命金长顺为富平令的消息也没放在心上,他直接站了起来,急切问道:“不知手谕何在?”
见他站起来,堂中众人皆是起身。
李仁信喊了一声来人,他的仆役立刻奉上一截竹筒,显然手谕就放在竹筒里。
李仁信接过竹筒,没有交给陈佑,而是肃容道:“官家吩咐此手谕乃是下达给京兆府诸官,还请使君召集府衙僚属及长安万年两县官员一同聆听圣谕。”
陈佑仔细打量着李仁信,见他微微摇头,也不知道这手谕中的内容。
深吸一口气,陈佑笑道:“既然如此,有劳李刑事稍待,我这就召集诸官。”
说罢,扭头看向侍候在一旁的韩陶朱:“三郎你安排去叫人。”
“是!”韩陶朱答应一声,快步出门。
在等待的时候,陈佑不好同李仁信说一些私密的话,只得谈一谈洛阳城,问一问鄠县令等人的具体情况,一时间倒是其乐融融。
大概两刻钟之后,长安城内官员都聚集到了府衙之中,正堂也有些拥挤,众人直接来到庭院中。
李仁信捧着手谕站在正堂门前的台阶上,陈佑领着诸官面对他而站。
新鲜出炉的富平令李长顺十分激动地越过录事参军事梁关山,同鄠县令苏锦帆以及长安、万年令一起站在陈佑高启身后。
待诸人站定,李仁信取出手谕展开,看了一眼,朗声道:“天子有谕诫京兆府诸官!”
在陈佑的带领下,诸人弯腰拱手,齐声道:“臣等恭聆圣谕。”
“朕闻京兆匪患甚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