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几次了?
赵元昌思维发散。
哪怕身为中原至尊一国之主,他也想不明白,都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弟,为什么他这个老大和老三子丰在母亲眼中的地位比不上老二子茂。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自己第三个孩子即将出生,现在已经有了一子一女,不知道这第三个会是男孩还是女孩。自己可不能像老母亲这样偏心,要一视同仁才好。
想到两个听话乖巧的孩子,赵元昌嘴角不自觉地露出温暖的笑容,但很快就被杜太后的哭声打断。
舒了口气,赵元昌压抑着不快,轻声解释道:“好叫娘娘知晓,二哥三哥皆是成年男丁,等闲入不得宫闱。若是娘娘时时召见,怕是要引得御史言官弹劾二哥三哥了。”
听到这话,杜太后停下哭声:“那也不能一年只见一次吧?大哥你操劳国事,我这老太太养了三个儿子,哪知道到老了反而是孤零零一个人。要是这样,不如叫我搬出宫去同二哥一块住得了!”
太后搬出宫去同舒侯住,这是打的杜太后的脸,还是打的他赵官家的脸?
好在这几年赵元昌已经习惯杜太后时不时的肆意刁难,忍住心中怒火,呵呵笑道:“娘娘说笑了,哪有长子继承家业反而把母亲赶出去的道理?”
杜太后又是潸然泪下,哭了一阵见赵元昌没反应,只得啜泣着道:“那大哥你给二哥一个职事,好叫他能多入宫来看看我。”
又是这个要求。
赵元昌一皱眉,正要拒绝,突然听杜太后道:“那个大宗伯不是还空缺么,正好可以叫二哥去做嘛。”
大宗伯,现在的名字叫宗正寺卿,主管宗正寺。而宗正寺诸官历来多选择宗室充任,前一任宗正寺卿是赵鸿运远房堂亲,去年因病卸任之后宗正寺卿一职空缺至今。
问题是,久在深宫的杜太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赵元昌可不记得自己和杜太后说过宗正寺的事情。
想到此处,赵元昌笑着问道:“不知娘娘从哪得知的消息?”
听他这么问,杜太后动作一滞,随即借拭泪遮掩面容,有些急切地解释道:“也不是谁告诉我的,只不过许久不见宗伯过来,遣人问了一下才知道。”
“原来如此。”赵元昌点点头,“儿子正愁着无合适人选,便听娘娘所言,叫二哥来做这个大宗伯。”
见他应承下来,杜太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话说到这里,赵元昌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心思了。若不是为了在诸臣民面前表现皇家慈孝,他根本不想来听杜太后絮叨哭诉。
远离杜太后寝宫,赵元昌突然吩咐身边宦官:“叫童谣和李楼到观文殿见我。”
说罢,他自往观文殿行去。
洛阳的这个观文殿,是隋炀帝设立的藏书之处,相当于皇家图书馆,在隋时共计有藏书三万七千卷——可惜大多亡佚,留存下来的只有十之一二。
赵元昌迁都洛阳之后,重新启用了观文殿书库,设立观文殿学士专门管理书库,诏令全国州县上贡典籍经册,到现在总算让书库不那么寒碜。
离书库还有几步路,侍候观文殿的几个宦官拎着衣摆一路小跑过来,麻溜的拜倒在路旁:“奴等恭迎官家!”
“起来罢。”赵元昌甚至没正眼看他们,一边朝前走一边问道,“杨学士呢?”
“回官家的话,杨学士在抄书,奴已经叫人去喊了。”
回答的是领头的一个宦官,他爬起来之后一脸谄笑地挤到赵元昌身边,恨不得帮赵元昌托着靴子,即便赵元昌根本没看他。
一路来到观文殿正门,赵元昌没有进殿,而是拐进一间书室,刚迈步进门,庭院内就有小宦官拉下机关,墙上跃下几个木头造物,一阵轻微的咔咔声响起,书室四周窗幔缓缓拉开。
这是一种名字叫“飞仙”的机关,作用就是拉窗帘。优点是一次能把整个房间的窗帘都拉起来,不耽误官家读书写字;缺点也是一次性把整个房间的窗帘都拉起来,毕竟这东西不太好做,所以一般都是控制整个房间,基本上也就在书房这类地方使用。
跟着他进书室的也就一个随身侍奉的小宦官,这宦官注水研墨,备好笔墨纸砚,问明赵元昌没有需要取用的书籍后便躬身退到门外等着。
他刚出去,一个二十多不到三十的绿衣官员就来到了门口。
这官员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整理好衣冠,然后朗声道:“臣,朝散郎,秘书郎,观文殿学士,杨子任请见!”
“进来吧。”
话音未落,杨子任大踏步走进书室,朝向赵元昌郑重一揖:“参见官家!”
杨子任是嘉定二年春闱进士,学识自不必说,而且仪表丰伟,让人看到就心生亲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赵元昌也不例外,看到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心情愉悦。他也少了些刚刚在杜太后面前的阴郁心情,笑呵呵问道:“不必多礼,涧西最近在抄什么书啊?”
“回官家,青州送来了汲冢书卫束本,臣准备抄录一边之后令人校对。”
汲冢书就是《竹书纪年》,卫束本是指永嘉前后卫恒、束皙考证校对的版本。巧合的是,当年卫恒束皙二人也是在秘书监任职。
“哦?”赵元昌来了兴趣,“就是那个所载之文颇异《史记》的《竹书纪年》?”
“正是。”杨子任面色如故,“其上多有悖于诸史之言,尚不知其是否为正本。”
“这样么。”赵元昌本还想现在看一看的,听到杨子任这么说,便打消了心思,“我会令人多方搜寻此书,你多比对比对。”
“是。”杨子任点头应下,“臣亦在寻古籍引用汲冢书者相比对,恐一人之力难以竟全功。”
“无妨,秘书郎僚属你尽可驱使。”
正说着,李楼到了,赵元昌便将杨子任打发走。
李楼站在书桌前,低头不语,等待吩咐。
“李楼。”
“奴在。”
赵元昌缓缓道:“你可知道舒侯这段时间同什么人有往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