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卿担任吏部尚书四年多了,后来又成为参知政事,至少在六品以下官员的任免上有很大的话语权,现在动一动位置也在情理之中。
“我准备推荐归德节度使薛崇接掌吏部。”
虽然只是发现赵元昌有这个意向,但李明卿短短时间内已经考虑好了应对措施。
“安州刺史楚羡忠可以调任宋州刺史,正好取消归德节度。至于安州,一直被留在京中的高行周可以前往。”
高行周是近期在对辽作战中立了战功的高怀德之父,石晋末年他典禁军,可惜当时被架空了,没什么实权。赵鸿运篡晋之后,他就被加了一个右金吾卫大将军的职衔,留在京中不得出外。
现在高怀德开始崭露头角渐渐能够独当一面,再把他放出去,父子两人一南一北,倒是不虞他起什么心思。
李明卿这一连串的安排,涉及到三位高官,其中只有归德节度使薛崇同他有交情。
当然了,选一个有交情的接班远不如选自己的追随者接班划算,但考虑到实现的可能性,他最终还是选了这么一个方案。
究其原因,一来切合赵元昌削减节镇的心思,二来南面多一名大将对明年的南征也有好处,其中又有选人用人方面的考虑,此处就不多说了。
仔细考虑了一番,冯道表示赞同:“这的确是最合适的安排。”
没错,最合适,而不是最好。
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当然是陈佑接掌吏部了!
只不过也就想想罢了,绝然不可能成真的。
“官家可说枢密院何人出外?”
枢密院现在是一使、两副使、两同知,实际上包括枢密使在内,枢密院的三个职司都没有定额。也就是说,如果赵元昌愿意的话,可以任命四五个枢密使。
不过就像政事堂习惯上保留三位宰相一样,枢密院也一般都是一正两副。
如果李明卿要入枢府,那么现在的枢密院三公就得走一个。
李明卿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日朝会上赵元昌的话语,最终摇头道:“没说,也可能没人出外。”
冯道沉默下来。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枢密院内部的平衡没有打破,李明卿过去搞不好就会被架空,这一次调动除了官职提高了一级外没有任何收获,反而失去了吏部这个重要的部门。
过了好一阵,冯道笑出声来:“官家越来越有帝王风范了啊!”
李明卿没有说话,一个能干的帝王对绝大部分臣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既然可能要调入枢府,原先准备的考课京官就暂且搁置罢。”李明卿突然开口。
冯道也点头赞同:“嗯,搁置也好,总不能便宜了旁人。”
原先吏部在手,考课京官总能占到好处,现在吏部要归别人了,再来考课,怕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话题就此放下,两人又开始讨论其它内容。
若不是事发突然,李明卿是不准备来找冯道的。
虽然冯道现在没必要像郑志康那般深居简出,但两人同为宰执一级的人物,私下里就不该有太多交流。
皇帝最希望看到的局面是上下一心,而不是一团和气。
所谓上下一心,就是臣子想皇帝之所想、急皇帝之所急,思想上同皇帝保持一致,行为上以皇帝的想法为最高准则。
而一团和气,自然就是臣子与臣子之间合作密切、亲密无间。
也因此,两人虽然说了不少事情,但都是三言两语就做出决定,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为了防止被误解,李明卿来往冯府都是大大方方不避闲人。
事情的发展总是超出人们的预料,随着十一月一天天过去,各处州府需要上供的秋税也陆续送到汴京。
税赋历来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得来说,虽然江夏青原本只是想在不提升税额的情况下把该收的税都收上来,自然能完成税收增长的目标。
但收税的困难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是一样的,包括河南府在内的五处试点无一例外都采取了加税的法子,再加上正贰官亲自盯着,总算是达成了预定目标,每一处都比去年秋税增长了至少六万缗。
六万缗看着多,实际上很容易就能完成。
因为以前的商税税额真的是低到极点,普遍是过钱每千钱算二十,住钱每千钱算三十,官需者抽税一成。
过钱就是过境税,主要在关隘津渡收取,比如你从锦官府运货到河南府,每经过一地,理论上都是要交税的。当然了,实际上这个税现在收不上来,否则钟青昌要赔死。
住税就是当地商户要交的税,这个不好计算,能收上来的也没多少。
试点选取的五处都是商业氛围还算不错的地方,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正贰官认真一点,税收增长六万缗还是可能的。
重点不是河南府这五处试点,而是锦官府。
锦官府今年夏税比去年少了五万缗,而秋税相比去年一下少了近十万缗!
不等赵元昌发怒,江夏青拿到数字之后,立刻拍着桌子发文质询锦官府。
两处相隔千里,没有半个月是不可能得到锦官府回复的,但各处税赋数据不可能不让赵元昌知道。
这天的小朝会上,参加常参的朝官们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御座,站在寒冷的文明殿中安静等待哪个宰相来领着他们参拜完御座赶紧散朝,能参与小朝会的一干人则在长春殿吵得热火朝天。
吵的内容自然是这一次秋税,侧重点在两个方面,一个是试点成功的五处地方要不要嘉奖,另一个是明年要不要推广税法。
看着底下一干臣子争吵,坐在主位的赵元昌心情十分好。
首先,试点的五州府秋税都增加了,这是好事;其次,锦官府的苏逢吉给他的内库送来了三千万钱,同时还有各色珠宝古董等稀罕物事。
怪不得当初太祖皇帝愿意用苏逢吉,只这一次内库就多了近五万缗的钱物。
对了,虽说天下为家,但皇帝的内库和国库是分开的,皇室私事动不了国库的钱,国事等闲也用不了内库的钱。
比如宋时章惇任三司使的时候,就申请从内库借五百万缗用来计算盐引和乘着米价便宜籴米,最后批了两百万缗,这两百万还是要还本付息的。熙宁十年就曾专门规定:上界本钱以七百万缗为额......其贷内帑钱,岁偿以息二十万缗。
这时候自然比不得百年后那等财大气粗,五万缗对内库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这还只是一府,天下州府近百,若每一个都像苏逢吉这么知趣,再加上山河泽野之利,内库一年收入能超过百万缗啊!
这么想着,赵元昌当然圣心大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