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世俊最近很烦躁。
四月初,河北大地震,涉及定、贝、沧、瀛、深等十数州,可以说的波及整个河北,制造灾民无数。
正巧那时候三司正在同户部争夺权柄,户部尚书王彦川就趁机将赈灾粮这件麻烦事塞到了三司手中。
偏偏黄世俊还不好推脱:没事的时候你争权争的起劲,事情来了就不想要了?
他有理由相信,一旦自己真的推脱,只要王彦川还在户部,或者自己还在三司,凡是涉及到粮食,三司就别想沾边!
好,接了就是,不就是赈灾吗?
反正这次地震最严重的地方是幽、定周边,北燕京城都受灾了,周国只是边境,不算啥!
然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来。
赈灾粮食还没安排妥当,兴元、锦官上书请求调拨粮饷。
紧接着,五月中下旬,京东齐、兖、宋、郓、博等州先后奏报发现蝗虫。
好家伙,河北地震要赈灾,蜀中平叛要军饷,京东可能有蝗灾要赈灾,一连串的事情直让黄世俊怀疑人生。
然而事情还没结束,进入六月,自开封府以东十数州遭蝗灾,河东、关西皆遭旱灾。
而这时候才刚刚理顺三司内部的黄世俊彻底崩溃,不得不让渡手中一部分权力,请求户部的帮助。
好在由于夏收已过,蜀地除了粮饷有着落之外,尚能支援汴京。河北各州县也尽力组织夏收,给不上多少税收,但能自给自足,又少了一个缺口。
之后王彦川奏请蜀地、关中粮饷不上解入京,而是点数登记之后直接运往关西、京东等受灾地点,以减少火耗、加快赈灾速度。
这一番操作下来,让黄世俊恨得牙痒痒,直呼奸诈。但没办法,谁让他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呢?这一把,他输的不冤。
“仲彦,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阎俊臣的声音响起,黄世俊猛然回过神来。
他此时在集贤相阎俊臣的府上,毕竟阎俊臣担任三司使的时候,他就是三司副使,那时候阎俊臣对他多有提携。
等阎俊臣入政事堂,接任三司使的黄世俊天然就是阎党。
呃,现在还没到党争的程度,黄世俊这个阎党顶多是在大事上支持阎俊臣,同其余相公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也不是势同水火。
看了一眼阎俊臣,黄世俊皱着眉头快速转动头脑。
阎俊臣口中之事,这段时间在京中官场引发的不小的风暴。
六月初,刘承泽报捷请功,而给刘承泽什么样的封赏,就是这场风暴的源头。
在六月朔的朝会上,赵元昌提出设立参知政事和同知枢密院事两个职务,参知政事为政事堂之副,同知枢密院事为枢密院之副。
由于这两个职务都不定员额,文武皆可以本官兼任,故而绝大部分文武官员都没有意见。
毕竟多了位子,就意味着晋升机会增加,而且还是宰相之副,那些四五品的文官武将自然不会反对。
但是之后,刘承泽的捷报来了之后,在小朝会上,赵元昌提出让刘承泽入政事堂!
文官管军事和武将参与政事,由兵部尚书林师德首先发难,之后臣与君争、政事堂与枢密院争,自四月起整整争了两个月,才让参政、同知两职文武皆可以本官兼任一事波澜不惊地通过。
甚至于,无论是政事堂还是枢密院,几位相公都以为刘承泽若是入京,十有八九会是参政或同知。
没想到的是,直接就入了政事堂!
首相冯道立马就是一声“不可”脱口而出。
紧接着,江夏青跟着详述不该这么做的原因,然后阎俊臣附议。
枢密使吴峦因为有顾虑,当时没开口说话,郑志康和马青则旗帜鲜明的反对。
当然,这两人反对的理由并不一样。
郑志康是担心刘承泽入了政事堂之后,代表政事堂同枢密院争夺军事上的权力。
至于马青,他虽然是武将,却担心武人当政更容易谋夺权位。只能说,这个老将军对赵元昌是真的忠心。
不管怎样,由于诸相公反对,这事就这么僵持下来。
几乎每个相公散衙之后都会找自己人商议,这件事很快就成为席卷汴京官场的风暴。
沉吟一阵,黄世俊终于开口了:“目前政事堂只有昭文相尚且空悬。”
“正是。”阎俊臣拨动茶盏,“听闻是给照临公留着的。”
照临公就是前任昭文相、现河南府尹刘明,因为担任太祖山陵使,援例出镇京外,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
也就是说,昭文相的位子也空了半年。
黄世俊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的前几次都说过了,这时候不好再拿出来说。
至于谋求昭文相的位子?
他本人不用说,同户部的争斗失败之后,能不能抢到一个参政的位子都是两说,更别说宰相了。
而阎俊臣目前只是末相,前面还有次相江夏青,越过江夏青直接升任宰相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对阎俊臣来说,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或许是让刘承泽直接当昭文相?
不是没可能,他之前就是检校枢密副使,而且现在首相是冯道,即便昭文相,也不过是政事堂诸相公之一。
黄世俊不说话,阎俊臣开口了:“昨日官家召见某,问某可有合适的人选能够担任参政。”
听了这话,黄世俊瞳孔一缩,呼吸稍稍变重: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
阎俊臣仿佛没注意到他的表现一般,神色淡然道:“某言刘兴元可为参政。”
黄世俊心一沉,好吧,就不该抱希望的。
让刘承泽担任参政,是几位相公商议后定下的。只是赵元昌并不满意,而枢密院几人思量一番,觉得检校枢密副使去当参政,无形中似乎让枢密院低了政事堂一等,是以也不同意。
“官家言参政不过三品,不妥。”
果然!
什么三品四品,一个“领”字就能解决,还不是不想让他当参政!
黄世俊叹息一声,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当即开口问道:“敢问相公,可知照临公何时归京?”
这个问题让阎俊臣愣住,随即皱眉缓缓道:“尚无消息。”
话音刚落,他就抚掌道:“吾知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