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宰相之位外,众人关注的还有一同入京的宋敏贞等人。
其中年龄较大的宋敏贞为昭文馆学士、尚书省左司员外郎,胡承约任秘书省秘书郎,甘靖宇任起居舍人。
三个职位都是能够时刻侍奉君前的职位,随着他们上任,可以想见,接下来会密集调整内朝官。
另一份重要的诏书也在这天下午颁发,谈及的事项是避讳。
众所周知,现在的社会准则之一就是“为尊者讳”。
比如这昭文馆,原来叫弘文馆,唐故太子、孝敬皇帝李弘在神龙元年上庙号义宗,弘文馆就改成了昭文馆,等到开元六年庙号被取消,之后昭文馆又改成了弘文馆。
官府机构因为避讳而改名的情况数不胜数,历史上因为避讳而产生的官场失意人也有很多,这里就不再赘言。
总之,大周嗣皇帝即位十多天之后终于正式说明该如何避讳了。
诏书先是说了一番大周上承秦汉、下继隋唐的正统地位,之后引用礼书“二名不偏讳”的说法,诉说滥用避讳的坏处,最重要的就一句话:其官号、人名、公私文籍,有“元昌”两字不连续者,并不须讳。
同时又规定大行皇帝之名亦如此。
这事早有先例,唐太宗李世民就发过这样的诏书,后来高宗李治也准备学他爹不要避讳,被有司以他是单名为由怼回去了。
不管如何,这份诏书一出,一大批官员都准备上书称颂仁政,陈佑自也不会免俗。让熟读诗书的庞中和润色了一份奏章,借助职务之便直接递到政事堂。
庞中和、梅松二人都被陈佑带到枢密院,充了书令史一职。而张昭,最后选择到开封县,也就是他家住处归属的县,陈佑假公济私把他安排为开封县尉,一跃成为正九品下的官人。
打探情报的工作自然还是交给张昭,不过陈佑从江陵把丁骁召来开封辅助张昭。
晚上陈佑、赵普设宴为宋敏贞三人接风,同时也叫上了蒋树。他们六人,再加上还没来京的潘美等人,初步形成一个政治小团体。
只不过潘美、蒋树也就罢了,各自领兵,看得是军功。暂时没有军职的陈佑,同纯粹文官而的赵普、宋敏贞等人之间有竞争关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说了一些诸如守望相助之类没有营养的话,宴席也就散了。
陈佑没有回自家宅子,冯道事先让他晚上到冯府谈话。
此时一更鼓已过,冯道早已吃过晚饭在书房等着,陈佑叫门之后立刻被管事迎到书房。
看到陈佑面色酡红,冯道皱起眉来:“喝了不少酒?”
陈佑呵呵笑着行礼:“老师放心,这酒没甚味道,淡得很!”
冯道无奈摇头:“倒没想到你这厮是个酒鬼!”
说着便吩咐仆役将早已备好的醒酒汤端来。
这让陈佑有些受宠若惊,刚刚坐下就猛然弹起:“怎地劳烦老师如此!”
“行了,坐下。都是中枢大员了,怎么还不稳重?”
陈佑面带愧疚地坐下,他确实没想到自己这师父会专门给自己备着醒酒汤。
好在两人都不是那种喜欢纠结之人,此事便略过不提,不过陈佑却记在心中。
喝了几口醒酒汤,陈佑开口将这段时间自己在枢密院遇到的事情、做出的规划一一道来,冯道一边听一边点头。
待陈佑说完,冯道立刻问道:“将明你是准备依附吴奇峰了?”
陈佑毫不犹豫道:“好叫老师知晓,杨相公势大,我在枢密院施展不开,惟有借助吴相公才能有立足之地,且此亦是官家所乐见。”【1】
冯道摇头道:“你以为杨岐之此人如何?”
“可谓能相。”说完这话,陈佑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似有些专横。”
“不错!”冯道点头,却转开话题道:“你可知先帝山陵事进展如何?”
“啊?”陈佑一愣,他没关注过这方面的事情。
见他如此,冯道叹息一声:“你还是眼界太小!”
陈佑尴尬地笑了两声:“还请老师指点。”
“山陵事毕,则是刘照临、杨岐之罢相之时。”
听到这话,陈佑惊讶不已,“这是为何?”
冯道眉头一挑:“你不知道?”
“弟子不知。”
“前朝故事,山陵使须罢相出镇。”说到此处,冯道似是十分感慨:“虽然此制因乱世数次中断,然而我就是几度任山陵使后出镇同州。”
“竟是如此!”陈佑感叹一声,“老师却是流年不顺!”
“非是不顺,实乃皇帝欲换相。”冯道对此看得很清楚,“出山陵使则空一相位,出山陵副使则又空一相位,正可任用新人。而主弱臣强之时,就谈不上换相了。”
“呃,这么说来老师就有些软弱了?”
“哈哈!”
冯道畅快一笑,随即收敛笑容,一脸严肃地看向陈佑:“我若是如杨岐之一般,此时焉能端坐于此?”
这话一出,直让陈佑心中一突,不由自主地便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长出一口气,朝冯道拱手道:“弟子谨记老师教诲!”
冯道点点头,脸色重新缓和,露出一丝笑容道:“得知此事,将明你可还要依附那吴奇峰对付杨岐之?”
陈佑略一思考后答道:“却是无此必要,不管如何,杨相公都要离开,到时必定会出现空场,到得那时,我自能施展手段争得一丝权力。”
嘴里这般说着,陈佑突然灵光一闪:“是了!既然杨相本就要走,吴相还要拉拢我作甚!”
“你还不是很愚笨。”冯道终于露出满意地神色。“官家即位,原先支持官家的诸臣自然要互相争一争。你如今入了枢密院,同吴奇峰之间就有了利害关系。”
陈佑十分赞同地点点头,也笑道:“弟子晓得。”
“你还不清楚。”看他嬉皮笑脸,冯道脸色再次严肃起来,“虽他为枢密你为承旨,然你二人无有主从之义,自可相争。若是你此时依附于他,主从关系定下,除非他罢相,否则不可更改!再行争执,就失了道义。”
说着,他厉声道:“尤其是你,对此更须注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