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雨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雨花如暴栗般落在青石路面上发出“噼啪”的响声,闪电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京城康王府的后侧门有个着青布衣衫打扮的女子撑着油布伞焦急地站在雨中四处张望,雨水已顺着伞壁淋湿了她的衣襟,虽是男装打扮仍难掩她姣好的容颜和绰约的身姿。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朝她这边跑来,女子待看清那人的容貌之后连手中的油布伞都扔了,狂喜的朝着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奔去。
她知道这一去便再也不能回头了,什么荣华富贵、王府格格的身份都在此时与她再无了关系,她真心祈盼的一切都在此时悉数得到。就算日后遭到天下人的唾弃她都无怨无悔,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杨大哥!!”女子在雨中紧紧的拥住那个粗布衣衫的男子,仿佛一松手他便会在她眼前凭空消失一般。
“芙儿,你知道吗,我多怕你会因为畏惧王爷而不出现,可此时我才真正明白你对我的重要,从今日开始我便要这样紧紧的握着你的手再也不松开,再也没有人能把我分开了。”男子明亮的眸子是这黑夜里唯一温暖照亮她心扉的明灯。
女子狠命的点头:“我也怕你会不来,我阿玛让我进宫可那是他的意愿,不是我自己的意思。皇帝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人,可有多少是他真心相待的呢,我不想余生都被锁在高高的红墙之内;所以,我们离开这里去开始全新的生活,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男耕女织。”
“芙儿,谢谢你,真的谢谢。”男子激动的吻了吻怀中女子的额头,“我杨晟铭没有煊赫的家世,我今生今世能给你的也就只有这一颗真心而已,只要你不嫌弃,直到我死的那一刻为止它都是属于你的。”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女子亦低低吟了一句。
这样的许诺足以温暖他们的余生。忽然,朱漆大门缓缓洞开,一小队手举火把的家丁把两人团团围住了,一袭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怒目匆匆的走了出来。
女子的脸色转瞬变得惨白毫无血色,颤声道:“阿…玛…”
“不要叫我阿玛,本王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中年男子剑眉英目的脸上满是冷峻,全身上下散发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此人正是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的康亲王沐毓容,而这个雨夜要与情郎私奔的女子正是他的二女儿沐婉芙,本届应选的秀女。
沐毓容冷漠的吩咐围住两人的家丁:“将他们带回府中,免得在此处丢人现眼。”
沐婉芙不顾冲上来的家丁死死的挡在杨晟铭的前面:“阿玛,女儿和杨大哥是真心相爱的,从小到大女儿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但今日女儿恳请您给女儿一条活路;您若是不答应,那女儿唯有死在您面前了,到时候就让他们拉着女儿的尸体入宫选秀吧!”
“你…你可真是本王养的好女儿啊…”沐毓容满脸失望的看着在雨中哀求的女儿,眼神随即变得阴厉:“带他们走!!”
“小姐,对不住了。”为首的家丁微微欠身,随即示意身边的手下上前擒住他们二人把他们拖进了王府的后院。
“轰隆隆!!”焦雷仿佛要将夜空撕开一条口子,整个王府后院因此变得阴森恐怖异常。
后院的青石路面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迹,雨中匍匐着一个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女子,沐婉芙认得那正是她的贴身侍女翠岚,翠岚和她年纪相仿哪儿经得住各个身强力壮的护院毒打,“翠岚…翠岚…”沐婉芙挣脱了家丁跑到了翠岚的身边,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沐婉芙真不知该从何下手,将她抱在怀里泣声道:“傻丫头,你为什么这么傻。”
“小姐…快走…”翠岚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王爷,是我私自带走芙儿的,您要处罚就处罚我一个人好了,为什么还要迁怒无辜的人。”杨晟铭逼视着沐毓容,一字一句道。
沐毓容看着这个毫无畏惧的年轻人心底忽然蒙上一阵阵怒气:“你胆敢拐走本王的女儿你以为本王会轻易的放过你吗?来人啊,给本王狠狠的打,打断他的腿,看他日后还敢不敢如此目无王法。”
“谁敢动他,都给我退下!!”沐婉芙疯了似地冲了出来,用簪子抵住自己的咽喉:“阿玛,我也是你的亲女儿为什么您重来都不肯正眼瞧我一眼?如今我不过是您手中的一枚棋子,我知道我根本没有资格和您谈条件,我知道我这条命重来都是由不得自己的,左不过就是一死。大选之日即将到了,倘若我这个秀女忽然死了我想阿玛您也不好向朝廷交待吧。放他走,我会心甘情愿的进宫,如若不然,女儿即刻死在您面前。”说完,沐婉芙所幸用簪子划破了自己的颈部,想借此来换取杨晟铭的一线生机。
“芙儿,不可!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誓言吗?”杨晟铭满脸惊恐的看着沐婉芙。
泪顺着沐婉芙的脸颊缓缓流下,她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我这颗心重来都不曾变过,但现在对我来说,只有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会随你去的,所以你必须替我活下去。若是有空,就替我去看看明月山上的两株桃花,还有我们放生的小白和小黑。今生是我对不住你,若有来生,我一定不做王府的格格。”
银簪在闪电的照耀下忽然变得耀眼而夺目,电光火石之间,沐毓容一声大喝:“快拦住她!!”
“芙儿!”杨晟铭觉得自己的身子忽然变得轻飘飘的,后脑被人用硬物狠狠打了一下,手仍停留在半空。
“杨大哥……”为首的家丁及时打晕了要自刎的沐婉芙,在倒下之前沐婉芙拼劲了所有的力气试图抓住那个等着她,给予她无数温暖的手,最终在离还有一尺远的地方渐渐失去了知觉。
“王爷,要怎么处置这个拐带小姐的狂徒?”为首的家丁请命道。
沐毓容缓缓起身厌恶地瞥了眼倒在雨里的两人:“打,狠狠的打,直到打死为止。吩咐王府上下,今夜之事若有人敢透露半句,杀无赦!!”
“奴才遵命!!”得了命令,为首的家丁一边安排人将沐婉芙和翠岚送回别院,一边指挥手下对着的晕死过去的杨晟铭狠狠毒打。
“轰隆隆……”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血混在一起,蜿蜒的顺着石缝流向花坛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容貌娇美的女子躲在暗处的冷眼看着一切,嘴角扬起一抹狠毒而快意的笑:“沐婉芙,你也有今天。”带沐毓容离开后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余下的家丁按着沐毓容的吩咐将杨晟铭毒打了一顿后便问为首的头儿:“全哥,这小子已经被打的没气儿了,接下来怎么办?”
“你们是头一天在康王府当差吗?这种小事还需要来问我!”被唤作全哥的男子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那小厮还是一脸的不解,倒是旁边的小厮多嘴说了句:“这还要问,打死了正好丢进护城河喂鱼,这样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老三可比你聪明多了,感觉去办吧,若再耽搁只怕会叫人发现,记得要做的干干净净,不可留下一点把柄。”全哥赞许的看了眼身边的老三,又交待了他们几句才去书房回话。
老三和老八将杨晟铭的尸体装进了一个麻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后院的门东张西望的一会儿才出了王府一路往城东去了。
扛着尸体的老三嘟囔了一句:“看不出这死小子还挺重的。”
“可惜了,怎么说他也是个读书人,也是熟知孔孟之道的大学问。”老八颇为惋惜的说。
老三颇为不屑的啐了一口:“大学问有个屁用,一个穷小子还敢来勾引王府的格格分明就是找死,现在他倒是如了愿,我们两个可就惨了。这么大的雨谁不想好好的睡个囫囵觉,偏偏摊上这档子事儿,真他妈的晦气。”
“你忘了全哥的交代嘛,赶紧干活儿吧。”老八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了东城的护城河旁,见四下无人二人合力将麻袋扔进了河内,只听扑通一声,老三怪异地对老八笑了笑:“这下才是死无对证了呢,赶紧的回去吧,全哥还等着咱们回话了。”
老八毕竟胆子小,双手合十小声念了一句:“杨公子我可是奉王爷的命令办事的,往后的今天我都会替你烧些纸钱的,你可千万别记恨我啊。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老八,嘀咕什么呢,赶紧走了。”老三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句。
祈祷完老八这才应了一声就来,两人冒雨又赶回了康王府复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