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哭哭啼啼千恩万谢的要走, 辛渺赶快叫住了她:“等等!你不把这个....受害羊带走吗?”
絮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头:“若是大人能为我主持公道,郎君这半幅残躯倒是还可以受用,小妖们虽然道行浅薄, 骨血皮肉中还有些滋养作用,实在是没什么可做酬谢了。”
辛渺感觉自己头皮发麻,人都傻了:“啊...这、这...”
她认真的吗!!!
她本来以为絮儿只是想用受害羊的惨状来打动他们,摆出血淋淋的事实来证明那些妖怪的凶残, 她着实没想到絮儿身为妖精整个的脑回路就根本不是这么长的。
她的郎君也算是一部分谢礼.....
辛渺整个人差不多都要裂开了,红红见怪不怪,尾巴一甩:“行了你走吧。”
絮儿一溜烟就消失了, 红红走向那羊妖的躯体,伸出鼻子闻了闻:“还挺新鲜的,我们把它炖个汤吧!”
“我不要!”辛渺满脸都写着抗拒。
“它是妖怪!能吃吗?”
红红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嘿!你知道这有点道行的妖物有多难得吗?你看它老婆都差不多能修炼成人形了,它估计也差不多, 骨血皮肉都是难得的灵药了, 滋补养生益寿延年, 你还嫌弃呢?”
辛渺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大步,态度坚决:“我不管, 我绝对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管红红怎么吹, 这也还是个妖怪,更别提能说人话, 变人形的妖怪了, 和人又有什么区别啊?哪怕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完全是一只山羊的躯体,辛渺也绝对没办法把它真的当普通山羊来看待,更别说吃了。
红红看她一脸几乎要吐了的表情,也只好翻了个白眼:“那好吧,你在家等着准备准备, 我吃完了咱们就出发去丘山。”
它美滋滋的低头叼住半头羊,虽然没能把它炖成锅美味好汤有点遗憾,但到底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作为一只清修的狐仙,它虽然并不是不沾荤腥,但像这样开了灵智有修为的妖怪是吃不得的,这还是头一回有送上门来的,多难得。
半头羊重量还是不可小觑,但红红就像叼着玩儿一样,轻轻松松的衔着拖拽着飞快就消失了。
辛渺简直无言以对,扶了扶额,她低头把地上的一些地瓜野果野菜给捡了起来。
还好那絮儿还知道准备些别的....
这些瓜果倒是非常新鲜,还用水洗过,带着点没洗干净的湿泥渍,地瓜是那种粉红色的小圆地瓜,一连串的包裹在大叶子里,辛渺洗干净了剥开一个吃,滋味清甜,别有风味。
既然今天要去比较远的地方,那就得骑马了,辛渺换了一身衣服,到马棚里给玉狮套上了马鞍缰绳,它先是不明就里,打了个响鼻歪着脑袋看着她。
辛渺用手摩挲着小白马儿闪亮的银鬃,拍拍它的颈脖:“今天就靠你了。”
玉狮反应过来,顿时兴奋不已,唏律律的叫着踢腾着四蹄。
她可不会骑马,如今玉狮长得这么高,还要走山路,多少里有些忐忑,好言好语的安抚它:“别太高兴了一下子把我甩出去了。”
玉狮摇头晃脑,精气十足的长嘶一声,意思是放心吧,瞧好啦!
夜色很快黑尽,漫天的星斗在头顶闪动,给静谧幽深的山林一点微弱的光亮,照得一点远山轮廓起伏,暗淡的蛰伏在天地之间,仿佛一只沉眠的巨兽。
上弦月一弯挂在天幕上,辛渺骑上马,在林中慢行。
白马在黑黝黝的森林中显得明亮皎洁,她也正好穿了一身白檀红牙丝袍,腰上挎着青鸿剑,乌发高束插着根金簪子,一张脸在幽夜中显得朦胧标致。
手上挽着缰绳,辛渺眯着眼看向前方,红红的大尾巴如同一面旗帜似的高高扬起,她逐渐靠近,才看见它嘴里叼着一个狰狞的白骨兽头。
这当然不是红红把那只山羊精吃感觉了还给她一个骨头标本,它嘴里衔着的动物头骨非常大,几乎比人头还大,像是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两排利齿尖尖,黑洞洞的眼眶都仿佛透出一股无形的震慑和威严。
但奇怪的是头上还长着一只弯弯的角,朝上勾着,如同一弯月牙,整个头骨都莹白如玉,干净得不合常理,甚至在月色的照耀中隐约散发出一阵朦胧的光辉。
“这是什么东西?”辛渺疑惑道。
“给你找的面具,你以后还要在人间行走,以此划分人世和妖魔的区别,以后万一要是有什么大妖怪来寻仇,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把你给认出来给吃了。”红红嘻嘻的吓唬她,辛渺嗔它一眼:“也不说点好听的。”
弯腰接过头骨,手下也光滑得像瓷器,冷冰冰的,辛渺把它往脸上一举,透过那两个眼眶子看到红红:“还得戴上这个?”
总感觉酷炫中透着一股子刺猿式的中二气息,像个幽灵骑士似的。
“谁让你是个人呢,看着一点也不凶神恶煞,那不得借借别人的威风恫吓一下那些不知好歹的妖怪啊~你放心,这个可是麟主的骨头,能‘服衆兽而却百邪’,厉害得很!”
红红炫耀着高扬起尾巴:“这头麟主很久很久以前老的要死了,请渠藏大人收留,死后的身体就是咱们的了,亏我聪明,不然还想不起这一茬呢!”
辛渺失,试探着捧着这麟主的头骨戴到自己的头上。
这头骨上当然没有什么可以固定的地方,但她往脸上一摁,偏偏还就戴上了,还很牢固。
她什么感觉都没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就只好就这样跟着红红往前走。
在暗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辛渺越发的聚精会神,一点也不犯困,还有些兴奋:“一会儿过去了,会开打吗?”
不知道为什么,辛渺自从与山魈一战之后,像是开了窍似的,对于武学的领悟上了一个台阶,原来那套剑法已经吃透了,着实有点满足不了她的求知欲了。
也许是技痒,她就盼着什么时候能再和什么人打一架,再练练手,从实战中得到体悟。
红红在前方跳腾起跃,在大石之间忽上忽下,回头嘁了一声:“它们要是有那胆子我和你姓!”
终于,在月上中天之时,辛渺和红红已经到了丘山。
丘山与娥镜山相距不远,风貌却差得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山上多了很多妖怪的原因,雾气缭绕,草木都不似娥镜山那样茂密鲜润,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而是阴惨惨的瘆人,在暗夜中仿佛每一个阴影处都藏着妖魔鬼怪,幽深恐怖。
借着月色,们上了一个山坡,四目远眺,红红率先站在高崖上发出一声长嗥,顺着风声在幽寂的山谷中传出去老远,随后,四面八方都呼应着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声,那些沉寂的树林中立刻传来无数窸窸窣窣的响声。
各妖魔鬼怪就仿佛听见了号角声的兵将,呼啸着忙不迭赶了过来,不敢怠慢一步,很快,山崖上上下下都挤满了妖怪,黝黑的丛林中闪动着无数双发着光的眼睛,有红的有绿的,那叫一个密密麻麻。
辛渺就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手里的青鸿。
终于,肖山姑忽而跌跌撞撞的扯着肖山公从林里跑了出来,脸上的脂粉都被淋漓的汗水糊成了一片。
辛渺定睛一瞧,那肖山公浑身都是伤,跟个血葫芦一样,连那只独腿都好像断了,只能被肖山姑扯着,脸着地被拖着走。
肖山姑一见们俩,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大人!小妖请罪,这畜生犯下大罪,我也容不得!”
她一上来就泾渭分明的和肖山公划清了界限,红红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了,反倒眯眯的:“如此看来,你并不知情?”
辛渺一开始就觉得肖山姑非常聪明,简直是到了精明的地步了,因此一开始,她心里也存疑,觉得肖山姑未必就无辜,或许是这山魈夫妻俩口服不服,因此故意要当个刺头。
但现在,她一看那肖山公的惨状,反而觉得肖山姑多半是真的无辜,虽然她也不是没有可能是故意指使肖山公吃了絮儿的郎君,但现在看来她也应该没那么傻,毕竟红红可不是什么慈手软的主,她就算真的暗藏祸心,以她的智商,应该会用更高明的手段。
人类夫妇之间同床异梦,但她倒是没想到连山魈夫妻之间都会有这么多龃龉,肖山公挑衅,还瞒着肖山姑?
辛渺看了一眼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肖山公,看来她不仅是夫妻中更聪明的那一个,连打架也是老婆更厉害。
肖山姑凶神恶煞的把手里的雄山魈一把掼到地上,忿忿道:“我是真不知道这畜生故意杀了羊郎君!还要强掠的老婆当小妾——呸!没种的孽障,竟敢瞒着我!”
众妖本来心怀畏惧的望着两位大驾光临的供奉大人,谁知道原来他们是为了这事儿来的,更没想到那害人的一方先被打得快死了,被提着出来投案自首。
听见肖山姑一说,妖怪们都嘻嘻哈哈的骚动起来,辛渺左顾右盼一番,顿觉得这些妖怪,着实和没开化受教的人也没多大差别,就像一群偷听村委会调解家庭矛盾的村,还津津有味七嘴八舌起来了。
“......”
肖山姑气得磨牙,呼天抢地的说:“小妖怎么能知道啊!这孽障和那山外的一只老虎精称兄道弟,意图造反!”
红红立刻双眼一立:“老虎精?什么老虎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