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下着雨,天很阴沉,今天是渡厄神僧下葬的日子。
有人说,是老天爷在哭诉渡厄高僧的圆寂,其实李修贤知道,那只是台风来了。
李修贤只能远远的站在上脚下,听着风雨中的悠长钟声,还有满山和尚的念经佛音。
来千佛山的武林人士很多,各门各派的大佬都来吊唁渡厄神僧。
后面连敖亲王,苏州知府和指挥使都来了,也有很多小官员。
而凌薇雪的身份,自然得到了邀请,千佛山上,李修贤托付她以一个故人的身份送去了花圈。
李修贤在山下静静注目了一个时辰,觉得人太多了,他易容成一个和尚,若一个和尚上不去山,肯定要被人怀疑,所以就决定先离开。
吊唁了渡厄神僧,之后武林人士肯定会抱团,就算不是大规模抱团,也会小包团。
因为这次的事,星辰殿肯定要背锅,算上洛阳城那次的事,追杀李修贤是板上钉钉的事。
最重要的就是,取信武林门派的计划破产了。
当初李修贤只是想在荆州范围游走,一些中小门派势力,结果颂武门被反贼洗劫,吓得其他门派都迁移了。
现在各大势力,失去了对李修贤的信任!
以前他们骂李修贤是残暴不仁的魔头,现在他们骂李修贤是毫无诚信的残暴不仁的魔头。
俗话说,人无信而不立,现在情况反而更糟糕了,以后都不会有人相信他弃恶扬善的话了。
嗯,除了凌薇雪吧。
李修贤郁闷的摸摸脸上的雨水。
他走了几步,发现前头一个蒙面女子打着伞静候着他,不正是凌薇雪吗?
凌薇雪给李修贤递过一把伞,但是李修贤摇头拒绝了,雨水的冰冷让他头脑更加清醒。
李修贤问道:“你这么快离开,不怕你师尊责骂?”
“她已经管不住我了,我做什么也不需要受任何人约束。”凌薇雪骄傲的说道:“而且,他们聚在一起,都是在辱骂你,却谁都拿不出一个计划来,我也听腻了。我知道你要走,才下来的,你这是打算回常德府?”
李修贤点点头,露出苦涩的微笑,道:“很久没回去了,没想到,天之下大,能让容下我的地方,却只有那里。”
“我送你出苏州吧,省得出什么幺蛾子。”凌薇雪说道。
李修贤这回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咋的?永乐林一闹之后,凌薇雪对他的态度似乎变化了很多?
就算他决意弃恶扬善,就算凌薇雪不翻以前的旧账,也不至于下来送别吧?这可不是一般的情谊。
“难不成我和她的关系已经那么熟了?”李修贤后知后觉,也没多想,多个朋友总会比没有好,便笑道:“那好,有劳了。”
其实,人家凌薇雪单纯是怕李修贤又惹上什么麻烦而已,毕竟现在全武林的高手都云集苏州,他被人发现了,那是必死无疑。
虽然说要离开,但李修贤不能让凌薇雪陪自己淋雨不是?
他花钱买了辆马车,自己当车夫,咕噜咕噜的滚着车轮子,驶离苏州的路上。
走了小半天,雨逐渐停了,天色也快黑了,马车来到一处山头密林。
凌薇雪也需要回去了,她说道:“以后的事,谁都无法预料,希望你谨言慎行,不要辜负了大师对你的期待,和你自己的承诺……”
“呜呜……娘子、爹、娘、孩儿……呜呜……”
凌薇雪话没说完,就听到后边的林子里面一阵阵男人的哭喊声,颇为凄厉。
她疑惑的侧过头,很好奇想去一探究竟的样子。
李修贤眯起眼,这尼玛,不会临分别的时候,要出什么屁事吗?
他感觉着很像那啥,就是关键剧情的情况,行侠仗义触发剧情,有木有?
李修贤立刻说道:“我知道的,凌姑娘,多谢你的帮助,我不会放弃自己的信念,你请回吧。”
“不是,那边好像有些情况……”凌薇雪凤目犀利盯着哭声来源。
“呜呜……爹、娘,孩儿不孝啊,娘子,我的孩儿,为夫无能……呜呜……”
李修贤无语的撑着脸,没办法,谁叫凌薇雪是个正义感很强的女大侠,这种事她的确不会放任不管。
“我先去看看吧,估计是死了亲人。”李修贤抓起禅杖,快步涌入密林,进去之后,才被这荒凉和阴森的环境给吓着。
这、这竟然是乱葬岗,到处插着竹竿、挂着白联、铺着纸钱。
一个男子一边哭着一边挖着湿润的泥土:“呜呜……娘子、爹、娘、我的孩儿……呜呜……”
李修贤看着那个粗衣麻布的男人,哭得伤心欲绝,不由得感叹:“这人世间,有谁活着不像一场炼狱……”
“额?”男子听到背后有人,蓦然回头。
两人四目交投,愣在当场,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涌上心头,意外、惊喜、共鸣、辛酸,仿佛打翻了五味瓶。
“大师!”男子哭喊着连滚带爬扑上来,抱住李修贤的大腿。
李修贤也冷冷的说道:“冒牌货……不,裴庆之……你、你怎么在这里?”
裴庆之,不就是当初敖亲王找来的,跟他容貌极其酷似的苏州良民么?
“大师,你怎么也在这里?”裴庆之也奇怪的问。
李修贤把人带到凌薇雪跟前,三人也算是在刑天神像下的古墓迷宫中有过生死经历,因此彼此之间在一起,十分自然。
“这里是乱葬岗啊……”凌薇雪攒起柳眉,问道:“我记得你说过,敖亲王不一定会伤害你的家人。”
裴庆之一听到敖亲王的名字,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哽咽道:“我被骗了,我被骗了。那日,我被要求去欺骗大师,将大师骗进那迷宫中,我的父母、妻儿都被敖亲王的手下杀了。我回去后,发现住宅和田产都被变卖,家人全不见了。我忍辱负重,多方打听,今日才知道……他们被扔到这里的乱葬岗。”
“……”李修贤跟凌薇雪听罢,皆是久久不能言语,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如此人神共愤的事?
“敖亲王……”凌薇雪抬头看向千佛山的方向,他整备奉为前去佛门吊唁的上宾呢。
凌薇雪暗暗摇头,心道:“敖亲王势力庞大,声望极高,是有名的仁义王爷,却少有人知道敖亲王的庐山真面目,要指证他真不容易。”
李修贤沉默了片刻,道:“裴兄弟,我跟你一起挖,我那有马车,先把你亲人的遗体运走安葬吧。”
裴庆之强忍泪水,道:“多谢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