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走沧景路的宰堂军,实则正是高岳麾下主力,武毅军第一第二军团,和武义军三个军团,及骑军、炮军和新射击军,高岳这次让高固亲自统制,就在他本人和成德、义武纠缠,吸引了刘济和李纯注意力同时,这支队伍配备了数百艘舟船,沿永济渠急进,按照高岳先前的部署,出其不意地出现于幽州东南的独流口,随即溯潞水前进,逼近蓟县城。
这次行军,宰堂军内里的掘子手会同士卒们施工神速,横掘了道自沧州理所清池县,至海港章武的河渠,使得张保高、张熙的小型船只能从海上径自进入,和河船协力,将物资全部囤积于乐陵城里,接着宰堂军轻装奔袭,过长芦、独流,迫降幽蓟兵近两千,并开始围攻安次镇。
同时,返归莫州的谭忠,和刺史刘澭正式决意改旗易帜,其中刘澭领宗族、亲卫千余人,至瓦桥驿站迎高岳,将瓦桥、益津数处山水关隘地图献上。
“涿州刘源,听闻是使君的亲弟?”高岳将刘澭扶起,询问说。
刘澭会意,即刻回答说,刘源也愿举州投降于辅师。
“很好,很好!”高岳赞不绝口。
这时刘澭便又献策道:请辅师不要耽搁,遣精锐轻骑,倍速急攻蓟县。
为什么?因幽州卢龙镇地方千里,管内领域极大,节度使的牙城和牙军直接控制力有限,相对应的其支郡属州,各有军伍团结,戍将往往兼任刺史,力量很大,刘济不敢学其他节度使将戍将的家眷拘押在衙署内,故而辅师可放心直捣蓟县,而后逐个劝降卢龙属州,由是幽燕地界兵不血刃即可定也。
高岳当即听从刘澭、谭忠的建议,要求义武军和成德军出骑兵五千,直扑蓟县而来。
到了涿州后,刘济另外位异母弟弟刘源,果然领部伍迅速投降,打开通往幽州蓟县的大门。
蓟县城中,刘济无语地倒在榻上,面如死灰,然后在他眼中又燃起了些许火光,还是那句话,给我去找李纯来!
他想要在蓟县陷落前,抓捕到李纯,将其献出去,献给高岳,这样可能还能有个体面的收场。
可刘济刚把消息传达给都虞侯,其和一群牙兵,就齐齐来到厢廊,把消息告诉在此等候多时的刘縂,及唐弘实与成国宝,刘縂当机立断,对众人说:“无功不能降,无功而降,即便不死,也不能显达,自古皆然。现在我们的功自何来?便在父亲、长兄和篡太子的身上。”
果然,刘縂现在也将李纯降格为篡太子了。
唐弘实附和补充说:“大伙儿齐心,只要杀了节帅、副使,捆缚献出篡太子,不管幽燕未来如何变,我等的荣禄不会变。”
“喏!”众位牙军将士,齐声应答。
吱呀声里,堂堂幽州卢龙节度使刘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寝内的门窗,一扇扇被合闭起来,他急速要夺门而出,但为时已晚,最后一方投入进来的阳光消失不见,接着他就听到外面军士用木条封死门窗的毕剥之声,一声声,就像长钉是扎在自己的心脏里似的。
刘济惊恐万分,在幽闭的黑暗里,蜷缩着身躯,瑟瑟发抖。
蓟县城郭的公孙小城(相传为公孙瓒所筑,和刘虞的大城相对)里,节度副使即刘济长子刘绲,听到外面有军士高呼,便知道可能有人作乱,急忙冲到军府门前,想要逃走去和父亲会合,孰料早有百多名贯甲的军士,凶神恶煞地举着明晃晃的长槊、长刀涌入,当首的指着刘绲喊到:“绲对抗宰堂,又唆使篡太子、刘济,要掘毁莫州河堤,淹没周边数州地,属实罪大恶极......”话音未落,就有军士用火铳,直接抵住刘绲的胸膛和头颅,两团焰火伴随巨响闪动,刘绲翻到在地上,头颅都被打穿了,但尚未断气,而是被军士架起,拖下台阶,至庭院内被当众枭首,首级插在长槊的刃尖上,接着轰然向大城东南处的铜马门奔去。
铜马门的临时馆驿里,李纯是走投无路,见到刘绲的脑袋被插着摇来晃去,更是惊得魂不附体,“且不杀篡太子,于馆内拘押,候高辅师处分!”几名士兵冲上来,李纯能看到他们眼中对自己蔑视且贪婪的眼神,他不晓得哪里来的勇气,“予乃是至尊”,喊出这话后,他奋力握紧手指,对着当面的一名牙军的虞侯,猛地就是拳。
李纯的理想是,自己这拳下去,对方多半是牙齿掉落、鼻梁崩断,因为这拳寄寓了自己多大的愤怒和屈辱啊!
然则,拳头的轨迹、目标,和李纯预想的有偏差,打在那虞侯的兜鍪上,咣当声闷响,那虞侯冲过来的身形微微侧了下,接着整个场面都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注视着两人。
寂静维系了一两秒钟,李纯才觉得自己拳头痛的快要裂开了。
那虞侯愤怒下,没能按捺住自己,出手就用横刀的刀柄,对着李纯腹部迅猛一击。
李纯鼻孔和嘴巴里,酸水顿时倾泻下来,这才是真正的痛楚,他捂着腹部,耸着背脊,虽然颅内还想着“不行,必须得保持帝王的尊严”这样的话语,可诚实的身体,还是痛痛快快地跪了下来,他的眼睛里,看到那虞侯沾满白色和黄色尘土的黑靴子,“不,予得站起来。”
忽然黑靴子扬起,李纯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他又被这牙军虞侯飞起一脚,下巴被狠狠踢中,当即后脑勺和地板碰撞,发出很大的声响,短时间内失去意识。
屏风后躲着的“饶阳四妃”,看到这幕,抱着脑袋都惊呼起来。
那发起狠来的虞侯,还要上前继续殴打篡太子,但却被几位老成点的给拉住,“把他捆缚起来,锁在军府偏厅里。”
接着李纯像头牲口般,被士兵们拖着双腿,直接拖曳了出去。
等到他清醒过来后,摸到下巴和衣襟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鼻子都被踢歪掉,无比的痛楚使得他头颅都要裂开,随即就听到栅栏外,有军士在窃窃私语。
“辅师已过了涿州,大概明日晚就至我们蓟城啦。”
“节下呢?”
“哪还有什么节下,现在只说是刘济和长子刘绲,和篡太子合谋,负隅顽抗,已被我等反正得手就好。”
“对对对,只是不晓得,那刘济......”
另外位便嘘了几声,接着数人耳语起来。
显然刘济也凶多吉少,最起码活不过高岳来前,大概率是今晚被杀。
李纯脑袋靠在冰冷潮湿的土墙上,闻着牢狱里腐烂的臭味,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