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河中蒲城的李纯就惊惶不定,他多次登上敌台,远望着在前面蜿蜒而过的黄河,它在冰雪交加时节是完全封住的,李纯很怕,很怕高岳的大军直接就从冰冻的大河上过来,但这情况并未发生:占据关中的高岳,这段时间将主要精力都放在治政和革新上,似乎把他给忘记了。
可等到蒲城城墙下的柳树,开始抽出嫩黄的芽叶后,李纯便更是害怕,河中的春耕开始,而将行营设在洺州城的卢从史,不断遣送使者来,邀请李纯离开河中,而前往洺州。
而李纯却不敢轻易去,因为他了解到卢从史这人心术不正,自己若到洺州,被其挟持为人质,交给高岳,亦非不可能。
河中虽小,但毕竟相对安全。
但这种安全很快也不可靠起来。
开春后一桩桩不利的消息传到李纯耳朵里,振武军张光晟、天德军徐抱晖和朔方军康庭训,都降伏于新宰堂,从银州鱼河堡撤围,各归本镇去了。而高岳则重用顾秀、范希朝,开始改组各路军队,统一为“皇唐国防军”,其中神威殿后军,分割为一、二、三军团,神策京西三军及决胜、威戎、宣威,则为四、五、六军团,武宁军入关中的两万人,也被趁机改编为七、八军团,留徐泗的为第九军团;
入剑南序列里,武昌军改编为十、十一军团,武平军为十二、十三军团,经略军为十四军团,新降的奉义军也被改编为十五军团(除去战死和遣散外,只保留一个军团的编制);
留镇襄阳的前神策龙骧军为十六军团,而薛平和张万福的人马则统统退为“镇戍军”;
淮西行省,新加入高岳阵营的武彰军,历史最短,从刚得到这个军号起没一个月就被撤销,成为枢机院直辖的十七军团,而陈许的忠武军则为十八军团;
河内方面,韩洄的义成军,编组为十九、二十军团;
济北武康军独立为个小军团,得到二十一军团的番号。
这是枢机院所管制的国防军,合计二十一个军团,将兵约二十四万五千人。
每个军团编制整齐划一,下辖五个步兵团,三个步兵辎重团,配备战车若干,又有骑兵一千六百名,还有“军团炮队”,计二十四门飞鹄炮,其余轻炮下放步兵团幢队配备,再加上将校团结及杂役,共一万两千人。
除此外,最强大的武毅军却被保留了军号,而同样属高岳嫡系的定武军和义宁军则合并为“武义军”,不但各自是三万步卒编制的“大军团”,且额外拥有六千骑军和四千独立的大炮军(前身为淮海行省炮军)配属,再加上干将、莫邪两支新军,被编为“新射击军”,由是武毅、武义军和骑军、大炮军及新射击军,共约八万精锐,成为宰堂直属的军力,也即是说这些军队,是由辅师用“行政当国”印直接调动的。其他的军团,分散驻屯于全国要害地。而此“宰堂军”则拱卫京畿地带,是唐朝最精锐的机动决战兵团。
至于沙陀、吐谷浑和党羌,则需各自向唐提供五千人规模的骑兵,充作“血贡蕃骑”,并要承担养马的职责。
顾秀和高岳商议决定:“我唐将兵,便是这二十一个野战军团,及直属宰堂军,至于京兆、都幾、湖南、江南西道等行中书省,各有镇戍军定数兵额不等,全国腹里诸省欲编练保持十万镇戍团结兵规模,其兵不离州县,簿册来自保甲,一支幢队往往来自同乡,教习矛刺、弓弩及火铳术,内可保靖安人,外则可作军团、宰堂军的预备力量,且可减省大批军资。”
高岳回问道,如是一统后,全唐大军共有多少,耗费几何?
顾秀答复,待到朔方、河朔平后,再增两到三个军团便好,而后再于幽燕、河南(黄河以南的河套地区)以旧藩道方镇军为骨干,组建十万人的“雄边子弟”,其子弟半兵半农,便定居要隘边塞之中,为国守土御戎。那么大概最终全国养兵约五十万数。
“如是,年耗军资近两千万贯。”高岳叹息不已,只觉得肩膀上的担子还是沉甸甸的。
见棚头若此,顾秀就劝慰道,上皇刚刚登基时,天下除不缴赋税的河朔、淄青、淮西外,两税共三千万贯出头,其中上供到京师的一千万贯不到,其余全留给各镇节度使和地方州县支用,而今淮西、淄青已平,州县悉归朝堂,再加上辅师推行行中书省制,原本“留使”的部分也折算为钱帛上缴到京师来——如今两税钱已有三千四百万贯多,又增加商税、海运博易钱三百万贯,有七成也即是两千六百万贯属宰堂和三司掌握,剩余三成为行省留用,养军后还是绰绰有余的。
“多余的钱,都得用在刀刃上,一要营修水师,二要建设学宫,三要督促农桑本业发展。钱得拿去生钱才好,故而以后三司可不能只顾着花钱,得把预算簿册给做精做细。”高岳语重心长。
当然养这么多军队不是摆着好看的,各个军团也是“生钱”的好工具,高岳要倚仗他们,趁机将内患和外夷给削平掉,特别是河朔、幽燕地,这时还是财赋、兵员富庶辐辏的区域,只要能夺取到这些地区,国家两税增加到四千万贯问题不大。
然后就是南诏、海东......
得疯狂摄取利益才行,不能打亏本的战争。
当然在高岳眼中,当务之急还是追讨李纯,顺带平河中、河东、泽潞。
由是高岳除去军事改革外,这段时间更是和入京的陆贽,一并将建造新都的计划提上日程。
长安最西南角的永阳坊,某处宅第中,灵虚公主的家丞程衍扶着王承岳的肩膀,将这孩子引入到庭院内。
太阳出来了,雪化了,屋檐上不断往下滴水,落在排开的瓮中,叮叮咚咚的。
王承岳眨巴眼睛,四下望着,“这宅第我应该来过。”
然后他往前走走,就看到一个人,正安静地坐在屋檐下,他穿着半臂衫,内衬细白棉袍,没戴幞头,露着发髻,单手支颔,脚下的木屐被摆在一侧,袍摆下露出白色袜子,正看着对面地板上,一大块铸好的铜盘,其上居然用彩色陶土做出山川地貌,还有座微缩的城池!
“哦,好厉害。”王承岳对这铜盘由衷发出惊叹。
然后他和那人对视,“你不是程衍的弟弟,程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