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如是,我以盟府辅师的身份,将攻襄阳的大军分为四支,各司其职。”高岳此言一出,帐幕内气氛顿时肃杀沉寂下来,“第一支,周子平干将军四千,外加裴宥莫邪军四千,且以李靖忠为‘西山宣慰处置使’自宜城前进至南漳,集结待命,招募山河子弟,准备于筑水河口处,策应房州方向的武平军,而后会齐集后,伺机穿插至襄阳城西鹞子山至谷城地区,切断襄阳和汉川上游联系,并阻截自兴元府来援的刘昌所部。”
“喏!”周子平、裴宥、李靖忠受命离去。
“郭再贞,你为北军都统,管制武毅军前军、后军,及徐泗的新武昌军,米原、扶余淮的武毅前锋后劲两部骑兵合四千,共两万八千人,并配属清海军战船一百艘于你,自宛口出击,务必要占据白河口诸河洲,于其上修筑烽堠和炮垒,一旦功成,便伺机截断襄樊间的浮桥,封死汉川水面,其后便等候我的命令,攻击敌方马总据守的樊城。”
“喏。”郭再贞举拳领命。
“李巽、孟准,为中军都统,管制湖南兵、江西兵、及经略军和土司兵,合计两万八千,配属镇海军战船三十艘,自会丹滩出击,据龙尾州,随即攻入汉川西岸的白马山、石丈山间,切断白马山上忠义军的归路,迫使他们放弃山上一字城。”
“喏。”
“蔡逢元,你为南军都统,管制武毅左军和右军,王智兴的武宁军,另外将苏浦的炮军及明怀义的中衡骑兵拨给你,从罐子滩上船只河桥直接越到汉川西岸,筑起大营城来,和我这里的鹿门山互相策应,并随后攻击白马山,白马山拿下后,就是石丈山、岘山、虎头山,逐个敲下襄阳以南的各处山隘,如于頔不敢出战,那就夺他的制高点,威逼襄阳;如于頔胆敢增援,那就磨干他的血。”
“喏!”
“本辅师则和杜相公,及武毅中军六千人,就在这东岸鹿门山、虎尾滩督战,中军作为本辅师的‘握奇之兵’,如山岳般,不动。”高岳说完,用手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长安大明宫集贤院中,一捆邸报飞来,砸中了知院学士胡锡晋的脸,胡的鼻子被重重一击,巨大的酸楚疼痛后,他只觉得有湿漉漉、热乎乎、腥咸的液体,直流在自己的衣衿上。
是血,他被砸得流血了。
几片沾血的邸报麻纸,飘飘荡荡,依次坠落在胡锡晋的靴子下,好像飞翔落地的白鹭般。
头晕目眩下,皇帝派来问责的中贵人陈弘志握着拳头嘶吼着。
那捆邸报正是从他手中扔出,砸在胡学士的脸上的。
集贤学士院的其余学士,大气都不敢喘,皆坐在庭院的轩廊下,跪地拱手,听着陈弘志的叱骂:
“太尉刚刚领四万神策军离京,投商洛道去征讨逆贼,所以陛下现在三令五申,说你们集贤院筹办长安邸报,为朝堂的喉舌,全都要写鼓舞人心振奋斗志的文章刊印,你倒好,居然还敢登载非议中官、非议神策、神威军的篇章,指责在中、西、东渭桥处巡院抽税,不抽税,你们哪里能天天端坐丽正集贤书院里,吃着精米、肥肉,饮着烧酒!可你们倒好,吃饱喝足,就写酸措大的文章,指桑骂槐,又妄论陛下出售西北营田的事......”
陈弘志一句一句,将胡学士骂的如狗血淋头。
胡一面吓得战栗惊惧,但另外一面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稍微顶撞了陈弘志句:“各渭桥巡院,过往的竹木、布帛、茶、明矾等,关乎百姓生计的货物,都抽重税,京中市井苦不堪言......神威军的采造使又把关中、同华、泾原、凤翔的山林、川泽、矿坑、铜山银山悉数占了......这样下去,不单单是与民争利,更是竭泽而渔......”
话还没说完,陈弘志咬牙切齿,举高手里的马鞭,大骂:“穷酸措大不知死耶!”一鞭子就打在胡锡晋的脑袋上,胡的幞头当即被打烂,耳朵也被抽中,血流满脸,踉跄着跪在地上,企图抓住勾栏站起来,可背面和脖子上又被陈来回抽打,衣衫都被打碎,最后倒在地上,呻唤哀鸣。
其他学士吓得抱作一团,哪里敢对抗陈弘志的淫威?待到陈撒完气,骂骂咧咧地走后,才敢上去将半死的胡给架起来,并去找医师。
“我这辈子没说过什么正直的话,就说这么一次,便被殴打成这模样......”躺在榻上的胡锡晋,对着同僚自嘲,“以前人们都笑我是胡大舵,可今日你等看看,在长安城办邸报,比船行三峡还要险,毫发之错,便要船毁人亡啊!”
“胡知院啊,现在整个京中,乃至关中都是人心惶惶,营田没了,柜坊都在携钱准备潜逃,官民全觉得朝不保夕,不定那日家财全都被籍没了。中贵人和京兆府的不良人,成群结队,在天街隳突东西,叫嚣南北,到处抄掠......据说马上朝堂还要大卖度牒,京兆很快就要多出成千上万的比丘、比丘尼,一时是能卖些钱财,可这群比丘比丘尼入沙门后,可都是不纳税的,长远来看无异杀鸡取卵......这个天下啊,是彻底乱了,乱啦,你还多言多语做什么,它要亡便让它亡好了......”
就在大伙儿手忙脚乱救治胡学士时,李纯在金銮殿中,又犹豫不定起来,因韦皋此刻兵马已经到蓝田,并催促他御驾亲征,可一群中官却感到这样做,危机太大,皇帝是不能随意离开都城的。
“宅家啊,战场上炮铳横飞,哪怕小小的闪失,也会万劫不复。”
“如宅家车驾离京,那京中若是有居心叵测的大臣、权门,甚至是军卒,去兴庆宫拥太太上皇复辟,宅家岂不是走投无路?”
“前线韦皋、刘昌,也不可全然轻信,除了奴才们,宅家哪里还有可以信赖的人!”
你一言我一语,搞得李纯心神慌乱,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可此刻,集中最精锐兵马的高岳南军,所有人员和车马火炮,都已迅速通过罐子滩的河桥,迅速集结于西岸,而后二话不说,便对着当面的白马山构筑起工事营垒来。
白马山南麓的小城中,数百名忠义军士卒,居高看着对面三四万大军,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进攻自己的事宜,不由得两股战战,急忙在烽堠上点燃告急的狼烟。
“白马山,是攻击襄阳城的首战,不可轻忽,要使用最精锐的队伍,掌控最大的优势,将其干净利索地碾压拔除掉,此战旗开得胜,下面的战斗便好推进了!”
这是高岳对白马山战斗的方策。